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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修士原本看到那十萬黃巾戰魂執念的時候,便已經是手腳冰涼,幾乎一瞬間放棄了交手的打算,但是當那些執念一一散去之後,他們又陷入遲疑,陷入掙紮,最後還是在九節杖近在咫尺的誘惑之下,選擇傾力一搏。
畢竟自己這一方多少占據了人數優勢。
因為要維持住五百人法壇的效果,哪怕隻剩下最後的一部分,哪怕是這一部分根本不必五百人全部都在,此地也有數十名太平道修士,麵對著不過數人的天師府,他們認為自己至少還有一搏之力。
尚且沒有靠近的時候,就已經各施展咒法。
林守頤等人也各持法器在手。
正要踏前,卻見到衛淵手中九節杖橫攔,直接攔截在了自己等人麵前,林守頤微微一怔,看到衛淵踏步上前,手持九節杖,語氣和緩道:
“這些人此次就交給我吧……”
林守頤看著安分平靜的九節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小心。”
他解釋道:“那人是太平道修士排名前十的真修,領受古代符籙,和之前受白騎字號的人一樣,他同樣有來自於古代三十六渠帥的名號,此人挑選的是原冀州部的渠帥字號,名為司隸。”
老人注意到那博物館館主的神色頓了頓,而後點了點頭,走向前方。
他像是聽到闊彆許久好友的名字,輕聲道:
“司隸啊……”
……………………
太平道曾經位列神州正法,諸多修士,哪怕是修行了速成的法子,有類邪道,手上功夫也都不弱,抬手起符,一道一道火光雷霆奔向衛淵,這些法術神通,可不認得他也曾經是太平道修士,氣勢洶洶地湧來。
衛淵神色不變。
他對於這些法術太過於熟悉了。
這些人還隻是抬手牽引的階段,他就已經認出了這些法術的類型。
而在他們施法的時候,衛淵已經提前避開了法術的軌跡。
所謂符文,乃心之語。
心術不正,也不能秉持赤誠,施展的法術根本沒有真正太平要術的手段,而外在表現,便是衛淵分明腳步從容,步步靠近,但是那些法術卻完全不能對他造成傷害。
或者腳步微頓,便避開雷霆,或者神色從容,風火席卷,擦著身子飛過。
他越是輕描淡寫,太平道眾修士心中便越發慌亂。
心念不能安定,術法神通也難以發揮應有的效果。
本就是速成之法,不修道隻修術,這個時候便將心性的問題暴露無遺。
衛淵踏步上前,一名太平道修士手中符籙已經耗儘,一咬牙,抽出一柄短槍,鼓起氣力,讓槍刃上蒙上了一層杏黃色法力流光,朝著衛淵心口處紮去,口中低吼。
衛淵抬手直接扣住槍刃下三寸。
隻略一震,那修士手掌發麻,握不住兵器,短槍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抬。
將另外襲來的刀劍攔下。
衛淵鬆開扣著兵器的右手,手臂手肘順勢橫砸,抽擊在那名太平道修士胸部,氣力沒有絲毫收斂,那太平道修士麵色煞白,直接跌飛出去,口中噴出鮮血,徑直昏迷過去。
那柄槍自然落下,被衛淵右手抓住,槍刃低沉鳴嘯一聲,即便是短槍,但是衛淵踏步往前時候,槍鋒猛然前刺,一股血腥殺伐之意鋪麵而去,前方數名修士麵色煞白,施法的動作都凝滯,旋即被短槍直接抽飛。
衛淵邁步向前,手中短槍或刺或劈或抽,大開大合,霸王槍法的技巧仍舊被化用其中,而且這一次的霸王槍和之前所展示出來的槍法已經完全不同。
若論技巧上的相似程度,甚至於還不如之前所習得的霸王槍。
但是如果將兩者同時施展出來。
反倒是此刻所用的槍法更真實。
因為霸王槍本來就不是後世江湖武門所學,一招一式如何如何使用的招式,而是在戰場上縱情廝殺所用的手段,此刻才終於恍然,沒有真正經曆過戰場,沒有真正身處於亂世之中,學得再像也不過是畫虎學畫皮罷了。
曆經戰場廝殺,便是槍法有了骨架,那麼就不必依照章法一板一眼。
虎死不倒架。
骨架有了,哪怕槍法差些,如同畫虎時候,哪怕畫得瘦骨嶙峋,那也是欲要擇人而噬的凶悍惡虎,槍鋒所指之處,仿佛此地重回古代的戰場,又因為這些修士所用太平道法皆出於太平要術,衛淵對其了如指掌。
一時間明明是數十人奔殺向一人,卻被那一人反向衝散。
得名司隸的太平道修士看得眼角直跳。
兵家殺氣本來就對道法有克製的作用。
但是這人一身幾乎像是來自古戰場的煞氣是從哪裡來的?
現代戰場幾乎信息化的方式,能夠孕育出這種氣勢?
恍惚之間,他幾乎產生一種錯覺,眼前之人哪裡是現代修士,這分明是從方才那黃巾戰場之上衝殺而出的,最後一員黃巾軍戰將。
法力流轉,真靈清醒過來。
眼見著對方靠近,‘司隸’低喝,手中符籙一道道擊出,他的修為是正統修行,百日築基,十年養心養性,一步步吐納所修,故而是太平要術正統路數,但是似乎是老天玩笑,越是正統太平修士,竟仿佛越是被克製。
他幾乎覺得,自己任何一道法術神通,竟然都被直接看穿。
哪怕自己故意更改了法咒的節奏,仍舊如此。
司隸幾乎有一種要憋屈到發瘋和發狂的感覺。
這和那些道行強於自己的人交手並不同,而是一種,被全方位看破全方位壓製的憋屈和恐慌,當一道雷咒再度無效,被輕易避開,落在地上,將地麵轟擊出焦黑痕跡時候,‘司隸’終於耐不住焦躁,一咬牙,飛快後退。
一道道符籙懸浮。
衛淵斂眸,右手五指次第律動,握合槍鋒。
耳邊仿佛有熟悉而遙遠的聲音響起。
‘小家夥你總是這麼弱,但是沒關係,戰場上和單對單比武不一樣,簡單的動作未必沒有用處,你跟著我學。’
男子握著槍,身軀下伏。
衛淵腳步踏前一步,哪怕是單手握槍,但是力量卻凝聚。
斂眸,氣機微頓。
繼而猛地踏前。
抬手,順著記憶中那豪邁大漢的動作,短槍刺破了曆史和記憶,循著相同的軌跡凶悍無匹地刺出,如同跨越兩千年的並肩作戰,少年淵不懂得,但是衛淵卻能看得出,那所謂簡單的動作,分明是馳騁於漢末戰場上一員宿將心血的凝聚。
獨屬於冷兵器戰場的煞氣撲麵而來。
司隸麵色瞬間凝固。
那柄短槍在一瞬間洞穿符籙。
而後直接刺穿他的神體,這一瞬間爆發的煞氣,幾乎讓他大腦都懵了下,隻是道行的影響下,身體本能讓他偏離致命的要害,先是一陣麻木的感覺,緊隨其後幾乎要將身體撕裂的痛苦讓司隸整個思緒懵了下。
他張口咳出鮮血,跌跌撞撞後退。
衛淵抽出短槍。
以司隸的道行,足以在一地稱雄成名,甚至於可以說嚴格來說,拋去其他因素來說,必然要高於衛淵。
但是他畢竟是太平道弟子。
但是這裡,畢竟是廣宗城。
但是衛淵手中,畢竟握著那九節杖。
司隸咳血後退,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符籙,以精血噴吐符籙,化作赤色霧氣,複又袖口滑落三根線香,抖手燃起,口中低喝:
“天地蒼黃,大道太平,三界神衛,五帝司迎,弟子司隸,奉吾太平道次天師之敕令,召黃巾力士,速來護法,召黃巾力士,速來覆護真人!!!”
黃巾力士護身神咒,這是太平道流傳在這個時代最常見的神通之一。
因為受到道門的影響,或者說,太平部本來就是道門正統。
這咒決之中自然要禱告創法先師真靈,而後才能調動天地法力,撒豆成兵法,黃巾力士護身咒,是太平道真修最常用的手段,曾經救過司隸多次性命,但是這一次,原本應該飛騰天地,稟告祖師的禱告符咒卻發生變化。
這一道古代符籙,以及三根法香,毫不猶豫,直接指向了前方。
司隸神色緩緩凝固,臉上出現幾乎無法用語言描述出的神色。
他僵硬地抬頭看向前方,看著那穿著盤扣上衣,手持九節杖的短發青年,衛淵耳邊出現兩道聲音,一個是模糊的,遙遠的,另一個則是眼前這司隸所說的,清晰無比,都是在說,吾奉太平道次天師之敕令。
衛淵張了張口,突然想到道藏曆史上幾乎隻是一句話掠過的記錄。
黃巾力士護身咒。
東漢末年黃巾之亂後所現人間,無門戶之見,廣為流傳。
曆代道門不斷改良,各有所長。
黃巾之亂後……
黃巾之亂,後。
衛淵怔然,心中空空落落。
看來,老師,我似乎沒有讓你失望啊……
哪怕,終我一生,隻留下了這一句咒。
他看著司隸,毫無疑問,曾經救助過後者多次的黃巾力士這一次根本沒有出來,甚至於連那符籙都乾脆利落停止燃燒,倒仿佛是祖師爺直接把敕令符籙資格給收了。
‘司隸’心中有荒謬和驚怖之意。
衛淵閉目,手持九節杖,並指點在虛空,然後動作頓了頓,猛地橫劃一筆,竟然淩空起符。
仿佛聽到那青年道人輕聲指點。
‘所謂符文,乃心之語,秉持赤城,便可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