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見已經開始變得模糊,視野不斷地變得黑暗,能聽得到行人的低聲驚呼,聽得到腳步聲慌亂退避開的聲音,汽車的鳴笛聲,尖叫聲,周子昌終於支撐不住身體,摔倒在地。
他喘息急促。
周圍的行人們把他圍起來,有人認出他是誰,看到他渾身是血,連忙掏出手機道:
“是周醫生?您怎麼了?”
“趕快報警,叫救護車!”
周子昌迷迷糊糊聽到了救護車,精神陡然振奮,掙紮起來。
不能,不能讓醫生過來。
他自己就是醫生。
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這樣一個特殊的病例被發現,會遭遇什麼,因為換做是他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行為,他踉踉蹌蹌起身,不死藥仍舊支撐著他的力量,讓他撞開了行人,快速奔跑,然後拐到巷道裡。
對於不死的執念終於抵不過不死藥帶來的痛苦。
周子昌踉蹌倒地,劇烈咳嗽著。
視線模糊,隱隱約約看到了前麵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後者穿著灰色的僧袍,頭頂寸草不生,神色端莊慈和,似乎訝異,單手豎立胸前,道一聲阿彌陀佛。
…………
巷道當中。
年輕的僧人發現了身穿白大褂的周子昌,敏銳察覺到了後者其實已經死去,雖然周子昌渾身染血,神色猙獰,他仍舊半蹲下來,伸出手握住了周子昌的手掌,掌心寬厚溫暖,低聲安慰道:
“阿彌陀佛……”
“施主,生已儘,死已至,不必執著,放下即得解脫。”
年輕僧人麵容悲憫,口中念誦往生咒,以佛法超度死亡的執念痛苦,手掌始終握著周子昌,讓後者心中的恐懼,心中的不甘,心中的畏懼都漸漸消散,隻剩下了最單純的情緒。
但是對於他而言,最單純的情緒就是對於不死的執念。
周子昌感覺到僧人手臂上傳來的溫暖氣息。
不死藥在調動他的氣血,告訴他,這手臂下的血液裡孕育著強大純淨的力量,能夠讓他跨越現在的難關,周子昌緩緩積蓄身體的力量,然後趁著僧人不注意,猛地翻身。
周子昌雙手握住僧人手臂,張開嘴巴,死死咬下去。
他的牙齒不知道何時呈現出一種銳利的狀態。
撕裂了衣服,觸碰到僧人的皮膚。
然後,伴隨著如同咬中花崗岩一樣的聲音,以及牙齒的整個酸痛感,瘋狂的周子昌不得不停了下來,他茫然看向那一條手臂,發現上麵肌肉結實,看到一塊塊肌肉誇張地鼓起,然後直接散發出一股金光。
他因為服下巫鹹之藥,短暫超越人體極限的咬合力,完全沒法咬破僧人的皮膚,僧人似乎終於察覺到不對,低下頭來,而周子昌也下意識抬頭看去。
周子昌:“………”
僧人:“………”
僧人沉默,踟躇著整理了下語言,誠懇道:“施主……”
“看您的樣子,應該也是文明人,死亡並不可怕,至少要秉持尊嚴。”
“活著時候要用儘全力,離開也要足夠安詳,足夠體麵。”
“請鬆開口。”
周子昌不管不顧,瘋狂撕咬。
僧人道:“……施主,麻煩您鬆一下牙,貧僧給您念完往生咒。”
“您這樣實在不大雅觀。”
周子昌雙目通紅,幾乎入魔。
“阿彌陀佛……”
“六根,清淨!!!”
突然一聲暴喝,僧人肌肉賁起,沉肅法號之音響起,周子昌隻覺得痛苦襲來,滿嘴牙齒都被金光閃閃的大胳膊給撐爆,而後一隻有力的,粗壯的手掌從天而降,抓住了周子昌的頭發。
擰身,發力。
像是一頭太古猛獁象在肆虐。
力量巨大,將現在這樣狀態的周子昌也拉著踉蹌往旁邊走去。
而後另一種手掌按著周子昌瘋魔般的臉頰,將他壓在牆壁上。
猛然一拉。
臉皮子直接擦著牆壁,擦出一條溝壑。
衣服爛掉一條手臂的僧人將他重重貫在地上,周子昌雙目茫然,失去活動能力,從那種張狂入魔的狀態掙脫出來,僧人雙手合十,莊嚴威武,垂眸低語,道:
“阿彌陀佛……”
衛淵趕到的時候,看到失去活動能力的周子昌躺著,不再掙紮,不再瘋狂,安詳體麵地躺在地上,雙目無神,一邊吐血一邊呢喃著什麼,看到穿著僧袍的年輕男人盤坐在地,雙手合十,念誦往生咒。
僧人注意到了趕來的衛淵,思緒凝滯,然後僵硬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