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昱推開門,走到了朝歌城的街道上。
他能夠看到,朝歌的居民們找出來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因為大部分的人都要作為戰士抵禦凶獸,或者去耕種糧食蔬菜,很少人從事織造的工作,大家平時不管男女都穿著獸做的衣服,而針腳細密的布料,在這裡是奢侈之物。
那代表著一個戰士放棄兵器,或者農夫放下了耕種,才能夠織出布來。
在這裡,這太奢侈了。
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存下去而奮鬥。
但是即便如此,每個人的家裡基本都有那麼一套古樸的布質的衣服。
平日小心地珍藏好。
用來祭祀的時候穿著。
武昱混入人群當中,朝著祭祀之山走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好友飛禦,後者似乎已經做好了在二十天之後的大祭上自願作為祭品的打算,神色異常地從容鎮定。
新的禱告詞‘淵’,已經告訴了家家戶戶。
武昱和飛禦打了個招呼,裝作不再在意血祭的事情,問道:
“效果怎麼樣?”
他指得是之前的嘗試。
之前他去拜訪太師的時候,親眼目睹了窮奇的後裔在聽到‘淵’這個名字時的劇烈反應,朝歌遺民在這山海之地艱苦求生,任何可以運用的技巧,手段,都被他們用過,都已經嘗試過。
窮奇都會對這名字起反應,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在這十天當中的外出遊獵時候,就嘗試對山海異獸用了用這個名字。
飛禦皺著眉回答道:“有用,但是效果很奇怪。”
他解釋道:“比如說,那些弱小的凶獸,對這名字就沒有什麼反應。”
“隻有那些強大的凶獸,才會認得這個名字,當然它們大部分都會有害怕和被激怒兩種不一樣的情緒,會嘗試逃跑,毫無戰鬥意誌,如果是集群的,會分開跑。”
“不過不是由老弱病殘作為誘餌,而是族群中最健碩有力的那隻。”
“嗬,托他的福,我們倒是捕捉了不少這種健碩的猛獸,是滋味最好的那種,如果不是它們主動跑出來,平常可難抓到的。”
“倒是那些祖上很強的,比如饕餮後裔之類的,會既害怕又期待似的,似乎這個名字會帶來一定的好處。”
武昱聽得認真,問道:
“哪些凶獸會對這個名字起反應?有什麼標準嗎?”
飛禦想了想,道:“大概是有資格被山海經記錄的,就會有反應。”
“山海經?”
“嗯,我想,這位淵應該是古代一位很有力量的強大戰士,為了磨礪自己的力量,外出不斷挑戰那些在山海經上留名的猛獸,最後才被這些凶獸都記住了吧,嗬……山海經上記錄的凶獸,大多也有自己的傳承方法。”
“知道該規避什麼危險,知道哪裡能找到吃的和喝的,和人一樣。”
“所以這種強者的名字,它們肯定會傳下來的。”
作為族中戰士的飛禦回答,聲音頓了頓,玩笑般道:“不過,我們把山海經記錄的東西對比了一下,發現那些被記錄了食之如何如何的,聽到這個名字的反應尤其大,像是受驚了的兔子。”
“或許這位淵當年也曾吃過它們。”
武昱啞然無言。
飛禦搖了搖頭,笑道:“開個玩笑罷了,這等凶獸和我們彼此相殺了這麼久,也沒有見到它們多害怕,如果真的吃過它們,它們就會感覺到害怕,我們也就沒有必要這麼苦了……”
“在這地方活著,我們和它們彼此吞吃了足足成百上千年啊。”
他說著又有些悵然,一時間也沒什麼話好說。
他和武昱,是族中的戰士和巫士,但是走在街道上,從上麵往下看,他們也隻是朝歌城百姓裡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一個個人穿著最好的衣服,亦步亦趨,沉默無言,像是盤旋的流沙,像是平凡生活中的每一個人,朝著中心彙聚著。
那是一座山。
……………………
樹木的枝條要長到粗如人臂,否則就過於消瘦,根係撞破了始終濕潤的泥土,暴露在陽光下,就像是猙獰的蜘蛛腿,上麵細微的根就像是蜘蛛腿上的容貌,彼此交錯,仿佛槍戟,觸目驚心。
一隻隻猛獸彙聚著,朝著同樣的方向奔去。
生靈都有避禍的本能。
當它們得知代代相傳所知道的那個名字出現的時候,它們恐懼。
將這個名字傳遞回去,但是當它們發現,這個名字隻是虛假的,隻是那些人類用來恐嚇它們的時候,先前的恐懼,驚慌失措,都變成強烈的憤怒。
有在遠古時候存活下來的異獸答道。
‘淵是不可能活著的。’
‘我曾親眼看著他死去啊,一個名字就把你們嚇唬住了,那些人類也會發笑的吧。’
猛獸無言,隻是愈發激怒。
機緣巧合之下自神代而存活下來的異獸仿佛一匹戰馬,白身而黑尾,額頭的角經曆漫長歲月,已經化作了蒼龍的模樣,它吐息的時候,白氣仿佛是蛟龍,它有著利爪和尖銳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