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凡人有這樣一句話。
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還會給你打開一扇窗。
那麼現在就是,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並且把窗戶給你封死,順便抄起斧頭把你丫連著房子一起沉了黃浦江。
徐巿的身軀僵硬。
而始皇帝坐在二樓臨江的位置上,眼眸漠然平靜,俯瞰著徐巿。
在這一瞬間,徐巿出乎預料地寧靜下來。
仿佛歲月的倒流啊。
又看到了仍舊年輕時的帝王。
仿佛當初看著六國的權貴拜伏在腳下。
那雙眸子裡麵並沒有兩千餘年的仇恨亦或者憤怒,而是平淡,這樣的平淡反倒讓徐巿覺得心中極端地痛苦和憤怒,他寧願這位帝王以憤怒,以仇恨,或者不甘來應對自己,而不是這樣漠然的眼神和態度。
這讓他覺得他這兩千年就像是始皇帝眼中可悲的小醜。
悲痛,計策,狂妄,恐懼,都在那雙平靜淡漠的雙目注視下。
從來都與他無關。
始皇帝嗓音平淡隨意,頷首道:“是徐巿啊。”
“你從遠處趕來,是來覲見的嗎?”
那雙眸子俯瞰。
徐巿心中的平靜崩碎。
恐懼席卷了內心。
他幾乎是本能彎下了腰,甚至於差一點就要拜在地上,嗓音微顫,道:
“是,臣徐巿拜見……”
他的聲音沒有能夠說下去,兩千餘年的掙紮像是燃燒起來的火焰,支撐著他,他聲音頓住,臉上的肌肉抽動著,讓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甚至於帶著一絲瘋狂。
我已不再是當初的一介方士!
我乃一國之神主。
你不能如此對待我!
你不能!
他的身體做出了反應,這是徐巿兩千餘年裡不知道多少次想過的一幕,當他再度麵對始皇帝的時候,一定要重新扭轉過去的遺憾,他猛地躍起,方術以極端濃烈的死氣彙聚成劍,朝著始皇帝斬殺而去。
帝王眼底沒有絲毫漣漪。
虛空中秦兵戰俑浮現,是十二金人。
交錯結陣,仍舊是旁人無法察覺的變化,但是徐巿轉眼便被壓製。
唯獨始皇帝存在的時候,大秦十二金人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
此刻離開櫻島,失去了神靈權柄的徐巿,充其量隻是兩千年不曾以方士的身份戰鬥過的修士,想要突破近身,無異於癡人說夢,正如道衍所說的八字判詞——
一念差失,萬劫墮壞。
徐巿臉上的神色凝固。
當因恐懼而爆發出的瘋狂被壓製時,
恐懼將會以十倍百倍的程度爆發。
那不過是困獸之鬥,是不願意相信現實的瘋狂。
他的思維瞬間轉向——
此刻的失敗是因為,沒有了神性,隻要去取回神性,那麼沒有誰會能奈何得了他,沒有誰!哪怕是始皇帝也不可能!倉惶和恐懼吞噬了剛剛還心中澄澈的徐巿,讓他竟然在這個時候,選擇了轉身就逃。
始皇帝神色漠然無情。
五指微張,一張古樸的戰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弓身之上,糾纏墨色絲線。
張弓。
搭箭。
一道流光後發而先至,瞬間洞穿了徐巿的手臂,後者麵色凝滯,臉上因為避開了始皇帝一擊的狂喜瞬間就凝固,因為他突然發現,這一箭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更為遙遠,更為高曠的存在。
箭矢化作金光,幾乎瞬間遠遁,直入東海。
始皇帝曾服用下以櫻島一半神性為材料的丹藥……
徐巿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不!!!”
瘋狂朝著東海的地方遠去。
心中的恐懼瘋狂地滋長。
始皇帝,仍舊一如過去那樣,威嚴之下是令人血脈都被凍結的冰冷無情,就如同他曾經同意齊王,願意將他封侯,最終投降的齊王竟然被生生餓死在樹林裡,而始皇帝的評斷隻是,身為王卻拋棄了國,允諾有資格成為大秦徹侯的,是擁有齊國的齊王建。
當沒有了齊國的齊王,也沒有了資格。
始皇帝,仍舊是那個會無情剝奪一切的帝王。
徐巿在倉惶和心神震動之際,覺得天地萬物都旋轉暗沉,若隱若現,仿佛聽到有大秦軍士傳令:
以始皇帝令——
剝奪罪臣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