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難道這幾百年來,反倒懈怠了嗎?
道衍心中也不知為何,明明是適合自己出手的機會,反倒是騰起一種極為複雜的怒意,並指叩擊桌子,一根筷子被駕馭,這是道門劍修以氣馭劍的高深手段,佛門僧眾,氣機渾厚如他這樣的境界也能夠做到,不過不是以技巧,而是硬生生靠著一股氣機驅使。
那筷子直奔著衛淵眉心而去。
忽然,
兩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將那筷子夾住。
少年僧人怔住。
微微抬眸,一名氣質清雅安寧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一側,馬尾柔順,鬢角長發裡麵混有紅色的發繩,在那種安寧當中又多出了如神女一樣的莊重空靈,一隻手夾著那一根筷子,一隻手握著一卷書,背負身後,嗓音清冷。
“小和尚是客人?”
屈指一彈。
筷子倒飛回去,一股清風流轉,擊打在了道衍的眉心。
而後穩穩落回原本的位置。
好高深的禦風術!
道衍心中刹那警惕。
在戒備的時候,也有恍然的感覺,注視著衛淵——
正是因為有這個女子在,那位不知經曆了什麼而極為冷靜謹慎,會有諸多後手的淵才會安下心來,在自己的麵前閉目去研究這件東西嗎?
居然這麼信任一個人。
不過……
少年僧人眼底古怪神色。
這怎麼可能?!
這還是淵先生嗎……
他在一刹那甚至升起自己是不是找錯人的錯覺。
江南蘇州,自然是人間繁華的地方。
而江南水鄉更是有很多美人。
姚家回春堂的淵先生學識廣博,氣質清淡儒雅,當然有很多人中意。
來提親的人踩破了門檻,有人聽說過擲果潘安的典故,當時是真的有女子鼓起勇氣給那位淵先生拋擲果子的,不過每每便宜了彼時還貪吃的小和尚,也不知那些小家碧玉們看著淵先生笑容溫和來者不拒撿了果子,回去卻投喂小和尚時氣得扯碎了幾條手帕。
甚至於還有花魁問診,掏錢包了醫館,把其他人都暫時請了出去,含羞帶怯,學了唐朝女子薛濤的浣花箋,用當時難得的新鮮花瓣染成了信箋,筆觸柔美寫了藏頭詩,當時坊間都傳瘋了,連道衍這小和尚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結果呢?
那位淵先生居然真的能寫出滿滿三頁的藥材。
對那用不知道多少花瓣做的彩箋上的藏頭詩直接無視。
並且囑咐那女子,一定注意身體,不要熬夜傷身之類的話。
以免未老先衰雲雲。
這樣的淵先生,居然在現世找到了這樣的女子?
少年僧人在第一時間的差異後,第二個刹那浮現的心情居然是不敢置信和六百年前的疑惑解開後的坦然,以及積壓了六百年的某種感慨,類似於‘衛先生什麼時候把自己嫁出去’這樣的問題得以解決後的舒爽。
這個可是六百年的強迫症,那種坦然,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雙手合十,默默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變化莫測,不可估量。”
道衍在這之前和衛淵打過幾次交道,不是第一次見,來這裡的時候又被幾次三番打斷,心中所剩下的敵意本來就不多,見到那莫測高深的少女,索性安然品茶。
對旁邊的圓覺道:
“貧僧此刻突然覺得,或許佛祖真的存在。”
他感慨一聲,默默低語。
連淵先生都有紅顏知己了。
佛祖還活著,也不是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了。
圓覺怔住,而後雙手合十,認認真真道:“世上並沒有佛祖。”
道衍:“…………”
貧僧隻是開個玩笑。
他看到玨坐在衛淵旁邊,安靜看著一卷詩經,旁邊和尚拉著自己喋喋不休講述世界上沒有佛陀和神仙,一切都得看自己;身穿燕尾服的水鬼一隻手搭著熱毛巾,一隻手托著托盤,動作優雅,上麵用高腳杯盛放著黑色快樂水。
那邊好像還有一個勤奮練習拔刀術的戰魂和正在打遊戲的紙人兒和紅繡鞋。
少年僧人陷入沉默。
神女和幽魂同在,佛修和怨鬼同住。
這幾乎是混亂無序的代名詞。
阿彌陀佛,
道衍額角抽了抽。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而這個時候,衛淵也看到了自己不曾預料到的東西——
那是,祝融所托付的事件。
ps:今日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