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烏雲盤旋著籠罩在那山上,磅礴浩瀚的水汽砸落,發出煊赫不遜色於雷霆的怒聲,讓犯人心中顫栗,而對應著的,還有大量的水流翻湧而下,直朝著這周圍城池淹沒過來。
大盜臉上的微笑凝固了,他本能要退。
以他的身法,足以追上最輕捷的風。
這水勢雖然大,但是卻不可能追得上他。
金山寺並不在臨安府外。
這裡距離約定的地方還有一定的距離。
再不濟的話,就算是這水勢一口氣灌入河流,讓臨安府也被淹了,可他年少時候就已經以腳力成名,隻要帶著那少女捕快,足以輕而易舉地避開這滔滔洪水。
但是他退後的時候,隻是掃了一眼,卻看到了浪濤即將打入這城中,那些低矮的屋子又怎麼能攔得住這洪水?看到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滿麵驚恐。
可笑啊。
在他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衝上前去。
城外還有些百姓,大盜伸手將那些在外麵玩耍的孩子一個個拉了上來,而後拋回了城中,而金山寺上傳來了陣陣怒聲和佛音,水波怒濤直朝著這城池宣泄砸落下來。
一旦這一座城的城牆坍塌,水流直湧進了城裡,人畜死傷多少?
一旦這城池死去,被湧入江流之中,緊接著便是大疫,江南便不再是江南,這蓄勢的水流會直接湧向臨安城的方向,那麼那少女也會被困在潮水之中。
江南,沒有桃花流水的江南,沒有燕子春泥的江南。
大盜似乎有些慌神了。
也或許,根本沒有想這麼多。
他的眼前隻是倒映著那一夜的紅塵星光,倒映著紅塵裡少女的瞳光。
掌中的劍順勢斬出。
他的速度能夠追逐流風,飛馳的時候讓雨水環繞在身邊不落在地上,天下武修第一的南俠也無法捉拿住他,這一次以輕功冠絕江南道的大盜沒有再退避,掌中的劍爆發出了一道道劍光。
以自身的身法牽扯水流回歸原本的流域。
一個個人往後退去,逃命般要從其他城門的方向撤離,隻有那些有些道行修為的人,看著那背影,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帶著羞慚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以人之力對抗天地之威。
在這個靈氣越發衰敗的時代,幾乎已是傳說。
但是在這一刹那,流水確切地被牽引離開了城池的方向,被巨大水流衝擊撞擊的傷勢,鮮血混入了水流裡,那水淹金山的水流被劍分割,一左一右浩浩蕩蕩湧入河道。
而承受住這浩瀚衝擊的大盜七竅流血,卻咬緊牙關,沒有再退。
手腕處的赤色綢緞晃動著。
我眷戀著你啊……
你喜歡人間,我便護著人間。
而我,我喜歡這江南繁華。
送你江南。
送你江南的風和萬丈的紅塵。
江南的大盜,大盜的江南。
那柄佩劍上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而後在他放大的瞳孔裡,錚然破碎。
他最後伸手護住了那樸素的簪子。
這是他用采藥換來的錢買的。
“不臟的……”
萬傾水流砸落。
………………
臨安府·廟會。
少女倚靠著這一條街上最老的一棵樹,是幾百年的老樹了,樹枝蔓延地很舒展,每一根樹枝上都掛著寫著名字的紅色綢緞,她瞅見了最高處,那分明是自己的名字,氣得惱怒,可穿著裙子,不好高來高去,隻好轉過眸子不去看。
可是人來人往,那登徒子居然又遲到了。
往後六扇門裡還這樣懶散該怎麼辦?
她恍惚了下,背後有手掌輕輕拍了下自己。
轉過頭,是那笑著的登徒子。
她氣惱地一腳踢過去,對方隻是在笑,可是再一個恍惚,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剛剛隻是走神了,這裡仍舊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臨安府。
江南道原是盛景。
她站在繁華的廟會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伸出手撥弄頭頂飾物,又捋了捋鬢角青絲,雙腳繡鞋腳尖輕點,心中這才生出了一絲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撥動團扇扇柄,那扇麵擋著麵頰,眼眸微斂。
……看起來,會不會。
很奇怪?
登徒子,快點來啊。
你再不來,本姑娘可真惱了。
ps:畢竟隻是個試煉轉世,試了各種姿勢,刀不動刀不動……(抽煙皺眉表情包)
人不死就沒有刀了的實感。
不過如果沒法活過來就有點刀了,感覺這個還是差點味道。
比如說,如果這兩個是配角的話,對吧,此生隻差一步,就可以了……
實際上金山寺和白蛇傳的故事並不在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