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不知該如何回答。
祂微笑著再度詢問。
“你們已經不需要我,也可以活得很好了嗎?”
衛淵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我們已經能夠馴服洪水。
能夠讓三峽的激流安靜,我們已經能夠劈波斬浪,遨遊碧波。
已經能夠到九洋之下。
所以,可以不必擔心。
白發青年怔怔許久,最後隻是微笑著歎道:“是嗎,太好了。”
而後看向共工的方向,道:
“多謝你,共工,最後還來送我一送。”
俊美高大的神靈冷淡道:
“……我隻是要看看你的末路罷了。”
天吳笑著答應,而後望向衛淵:“謝謝你的回答,我是水神,至少曾經是,人類來到這裡,按照慣例,我是要給予你一個願望的,雖然並不是什麼很大的權能,但是也算還有些力量。”
“比如,把你身上的病治好。”
天吳睜開了那雙眸子,似乎已經不能夠再視物,但是祂的氣質仍舊柔和。
“願望嗎?”
衛淵看著天吳,道:“那麼……”
“可以和我喝杯酒嗎?”
這是水神最後所能實現的願望,雖然有些詫異和不解,但是仍舊答應下來,衛淵取出了之前剩下的酒,輕輕倒入兩個酒杯裡麵,然後往天吳的方向推了推。
眼前的白發青年端起了酒杯。
衛淵徐徐吐出一口氣來,端起酒杯的時候,一縷縷氣機從他的身上逸散出來。
共工微微抬眸,最終沒有言語。
一縷縷淡金色的流光浮現在這裡。
驅鬼,敕魂。
這是最初的神通,也是最簡單的神通,卻在此刻發揮出了最大的效果,周圍牆壁上的壁畫緩緩亮起,而後,仿佛是過往歲月的重現,那些壁畫上的人們仿佛從壁畫上走了出來,清晰無比,就像是真正的神跡一樣。
他們一直都留在這裡。
天吳那一雙幾乎無法再看到東西的眼眸瞪大。
那是祂曾經見過的人。
是最初搏擊浪濤的吳人,是出海捕魚歸來的青年,是載歌載舞的女子,也是微笑著沉睡再不會醒過來的老者,是玩耍著跑動著的孩子們,時間仿佛在倒退,風雨不滅,波濤不絕,而一代代的人們穿越簡陋的漁村,跨越漫長的土地,尋找著自己的歸宿,自己的開始。
最後重新來到了朝陽穀。
來到了那一年。
凶獸奔跑而過,無名的神靈懶洋洋抬頭,看到了那些人類。
捕獵時為了壯威而呼喊著的聲音有些有趣。
……是‘吳’嗎?
你應該已經忘記了吧……
你是否知道呢。
那些比人類誕生更早些的存在?
祂們強大。
未來道路漫長,歲月無儘。
祂們曾伴隨著弱小的人類走過無數的沼澤,行過三千裡山地。
曾伸出手掌,為人庇護著風雨。
曾和人一齊奔跑著走過每一寸的大地。
曾如兄長和父母一般照料著你。
最後看著人越過祂們,走向更遠的方向。
越來越遠。
你不再記得祂們了。
可是,回過頭。
祂們是不是還在等著你們,呼喚祂的名……
衛淵端著酒,背後的人們仿佛在這一瞬間有了自己的意識,他們圍繞著早已經不複當年的天神,衛淵左手端著酒杯,右手手掌輕輕托在酒杯的後側,袖口仿佛垂落下來,緩緩垂眸,周圍的人們仿佛也在低語著開口敘述著。
從最初的狩獵時代,呼喊著‘嗚’或者吼叫著‘吼’著狩獵。
到逐水而居,結網捕魚。
漁村變成了小鎮,小鎮變成港口。
馴服波濤,讓水流發電,駕馭巨大的船隻,集合百千人之力破開巨狼,遠遠望向天際。
“神州的水神。”
“這幾千年的歲月……感謝與我們同行。”
仰脖飲酒。
天吳垂眸看著周圍的人影,滿足地低語著,呢喃低語說了一句話。
最後的聲音落下的時候。
衛淵抬起頭,隻看到了留下的酒杯。
水神天吳,逝去。
共工安靜看著。
衛淵放下酒盞,許久不曾說話。
他見證了神靈的離彆。
最後天吳隻是看著周圍那些虛幻著散去的人影,留下了滿足的低語。
因為人族而淪落至此,後悔麼?
“能夠和你們相逢……”
“實在太好了。”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八百字。
從試煉開始,其實就是天吳篇,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