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見麵,我得給先生磕幾個頭。”
“不為彆的,隻是因為這一刀,我親自救了好些個袍澤,前些年親眼看著他們成親生子,有了孫兒,比殺得那些個倭寇心裡更是暢快,可是啊,今生怎麼可能還見得到先生呢……”
那位灰袍白發的男子沉默了會兒,輕聲道:
“無礙的。”
“不必道謝。”
老人仰脖喝酒的動作突然凝固住,僵硬轉過頭去,那雙早已經不怎麼能看到東西的眼睛瞪大了,看到那灰袍白發,白發裡碧玉簪,和當年一模一樣,老兵手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手掌劇烈顫抖起來:
“……先,先生?”
“嗯。”
記憶裡清朗的聲音已經變得溫和低沉,含笑低語:“好久不見。”
“你也變老了啊。”
白發蒼蒼的老兵似乎湧現出了一股力量,踉蹌著站起來,手掌死死抓住旁邊的白發男子,似乎不敢相信。
那曾經伴隨著整個戚家軍南征北戰,轉戰天下萬裡的豪傑。曾經在最為慘烈的平壤戰場之上,靠著一柄戰刀,親自斬殺了十數名倭奴校尉的首級,渾身浴血,立先登之功的猛將在驚愕之後,竟然笑得眼角帶淚。
世上難得,年老的時候還能見到故人。
他不顧那先生的阻攔,踉踉蹌蹌拜下,笑中帶淚:
“先生……你回來了。”
“還能見到先生你……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隻是可惜,隻是最後見到了先生你……”
他最後呢喃著道:
“可惜,若有來生,多好啊。”
可能是飲酒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激動之下引動了暗傷爆發,老人雙目裡神光緩緩黯淡下去,一生殺戮,麵容卻安詳寧靜,就像是在村子裡麵逗弄孩子的慈和老人。
年少時和同伴在鄉間玩耍。
長大之後南征北討,轉戰萬裡,保家衛國,立下先登猛士之功。
老來死於家鄉,不虧,不虧了……
白發的男子伸手攙扶著拜伏下去的老者,麵容浮現一絲悲戚,而後抬起頭,看著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的老人,拜伏下來的,竟然已經是一道戰魂,他沉默許久,伸出手為老人合上了雙眼。
而那一道戰魂在死去刹那離開肉身,有被凶煞反噬化作厲鬼的趨勢,他伸出手從老人懷中取出了一柄斷裂的劍,而後拂袖,讓那脫離體魄的戰魂落入了斷劍之上,以兵戈之氣壓製了凶煞。
隻是這一個過程,就已經消耗了太多魂力,記憶逐漸喪失。
而那兵戈和戰魂相融合,等到穩定下來的時候,反倒是成了這老人一生中最巔峰的時候,那是一個三十歲模樣的男子,麵容憨厚老實,胸腹有致命的傷勢,是導致他死去的暗傷。
斷劍墜入地上,戰魂沉睡其中。
白發男子麵容悲戚,許久後,喃喃自語:
本來是察覺到此身死期將近——看來當年明初不知為何沉睡,於數十年後複蘇,斬殺帝王,龍氣反噬,而今到了最後的結局,本來是打算去天目山,從何處開始從何處結束,卻沒曾想,見到了故人終焉。
他拂袖,讓這柄斷劍飛入山川。
他日,若是有緣。
自會再見。
白發男子蹣跚走向了天目山的方向,卻突然腳步頓住,路邊一些孩子們玩耍嬉戲,而河流另外一側,站著一位白衣的少女,那些孩童氣質天真爛漫,而那白衣少女,卻是安靜得很。
雙眸落向白發男子。
眸子裡似乎有靈光流轉。
在這一刹那,白發男子眼中的少女,居然多出了幾許難以言說的雍容之感,如同駕馭天地萬仙的女仙之祖,如同天山瑤池神女簇擁的尊神,即將死去的男子眸子微斂,認出了此女。
“……西王母?”
白衣少女抿嘴微笑,氣質雍容大方。
“又見麵了。”
ps:今日第二更…………感謝大骨冬瓜湯萬賞,謝謝~
唐朝的淵死了啊。
這個是明代的。
今天就隻有兩更了,大家早睡,我先回個血。
也已經一百七十萬字了,估計以後最多也就是三更兩更交錯來,質量為主,距離三百萬字不崩的目標,還有一百三十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