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們想的果然是一件事情。”
噎鳴微笑頷首,而後拂袖指了指桃花樹下,不知道是什麼神通,樹下便多出了一張石桌,桌上一壺酒,幾個酒盞,道:“事情雖然著急,但是也要仔細說一下的。”
“帝妃娘娘,既然是大羿的事情,您要聽嗎……”
衛淵回過頭,看向那邊雖然化作尋常女子,仍舊氣質清冷的帝妃。
後者眼底有極端的厭惡之色,道:“大羿?”
“哼,爾等自便吧。”
常羲回身走入屋子裡,然後重重地將門關上,轟的一聲。
不周山神都給震得縮了縮脖子。
噎鳴閉著雙眼,卻仿佛外界一切都在祂的感知當中,道:“帝妃娘娘不願提起大羿,也是正常,畢竟當年之事多有糾葛,說也說不清楚了……”
他指了指石桌,衛淵坦然落座一側。。
噎鳴喝了口酒,道:“大羿的真身自然煙消雲散,而隨你而來的那位,則是敗了,毫無疑問的敗北,金烏隻用了一成的實力,和大羿此刻能發揮出來的狀態相仿,決戰於荒野之東,最後分出了勝負。”
衛淵動作頓了頓,緩聲道:
“那是因為大羿狀態不好。”
“並非如此,其實你也知道的,隻是不願意相信,不是嗎?”
噎鳴道:“人間有刻舟求劍的典故,如果你現在還要以五千年前的眼光看待過去的敵人,和那刻舟求劍的蠢人也就沒有區彆了,但是,但是啊……”
祂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潛藏的歎息:
“大羿的時間,卻永遠停在了五千年前,再不能往前一步。”
“縱然再驚才絕豔,也無法更進一步了……”
“他曾經走得很遠,但是終究會被超越。”
噎鳴聲音頓了頓,而後搖了搖頭,嗓音柔和平淡,轉而道:
“況且,十日橫空雖然說是壯闊。”
“但是那其實也是一種限製,將一份強大無比的力量分成了十分,所以其中每一份和原本都不是同一個級彆的,大羿當年誅殺九日,九日之氣機融合為一,根基雄渾程度,何止暴漲十倍。”
“再加上仇恨之下的五千年苦修,實力進境,一日千裡。”
“大羿卻是死後蹉跎五千年。”
“而另外一點,大羿並沒有死戰之心。”
天帝副君道:“若是有死戰之心的話,金烏能贏,但是會受傷。”
衛淵捏著酒杯:“沒有死戰之心……”
他回憶起大羿當時所說的話:‘這也是必須要完成的因果和宿業,是我來此的理由。’有些不大明白,卻又想起剛剛常羲的反應,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屋子死死閉住,甚至於升起了陣法,顯而易見後者是真的動怒,不願聽到大羿的事情。
難道說,常羲就是嫦娥?
不,不對,時間上對不上……
噎鳴拈著酒杯,道:“你應該聽說過,大羿的傳說。”
“並非是人族的那些,而是他被父母遺棄在荒野的那些部分。”
衛淵點了點頭——羿年五歲,父母與入山,其母處之大樹下,待蟬鳴,還,欲取之。群蟬俱鳴,遂捐去。羿為山間所養。
這是神州古籍裡麵所記錄的。
父母帶著五歲的大羿進入了荒山,而後打算等到蟬鳴的時候帶走他。
但是蟬鳴太大了,所以就把他留在了山裡,最終大羿在山間被天地萬物撫養長大。
噎鳴笑了笑,道:
“你知道就好,而大羿的弓箭,也是帝君賜予的。”
“帝君賜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國,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艱,這正是你的山海經裡所寫,所以,大羿幫助人間的國度誅除諸多惡神,並非是堯的要求,而是帝君的命令。”
“他的戰弓,他的箭矢都是帝君當年所用的。”
“目的是,為了讓大羿去扶持下國的百民。”
“那麼,這個時候我想要考考你了,衛淵,是什麼身份,才會讓帝君將自己年少時候的兵器賜予他,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會讓帝君派遣大羿,前往人間扶持下地之民?”
“他又是生活在哪裡,才會被記錄為,以扶下國這四個字?”
衛淵瞳孔收縮。
往日忽略的傳說,那些過去的一重重迷霧。
大羿的過去仿佛在眼前掀開了帷幕——必然是極端親近的關係才會將過去的兵器賜予;而以扶下國,下國這兩個字,自然而然代表著,這個人原本是生活在上國,也即是天境。
而恤下地之百艱。
這毫無疑問,簡直是在讓大羿去積累聲望。
衛淵緩聲道:“……大羿和帝俊……”
噎鳴不答,伸出手,一枚冰晶滑過石桌,落在衛淵的手邊。
示意衛淵自己去看。
衛淵沉默了下,手指觸碰冰晶。
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麵,一個孩子在山野中大哭著跑著,口中呼喊。
‘娘!’
‘爹!’
‘爹,娘,你們在哪裡?你們在哪裡啊!’
隻是稍微休息了一下,卻發現父母再也不見,孩童驚慌失措,一路尋找到精疲力儘後昏睡過去,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圍臥著幾隻猛獸,這些猛獸的皮毛溫暖住了這個才五歲的孩子。
被父母遺棄的幼童,是在野獸的哺育下活了下來,幾乎是吃的生肉和果子,一直活得如同野獸,突然有一日,卻聽到了雲間傳來的嫋嫋簫聲。
那如同野獸般的幼童循著聲音過去,見到了身穿黑衣,點綴金紋的俊朗神靈,一曲簫聲之後,來自於天上的帝君離去,而這野獸般的孩子則是在這裡守著,數日之後,帝君複又再來的時候,便給他帶來了衣物。
少年像是野獸般警惕地看著那位帝君。
忽而,
從那位俊朗男子背後一下冒出個垂髫少女的頭來,滿臉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