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全程宋昭是睡過去的。
再一睜眼,窗外已經接近黃昏,落日金紅。耳旁放著回家的廣播鈴悅耳。
“……老陸怎麼沒叫我。”
宋昭嘟囔著,揉了揉惺忪睡眼。
聞言,旁邊拿著掃帚的周曉笑的憨厚:“陸哥說看你今天精神不好,讓你多睡會。就讓小六他們先走了。”
“他們都走了?”宋昭瞪圓眼睛,“靠,我還想著放學找他們商量點事呢。”
剛才他夢見自己溺水了,幼年最好的玩伴使勁掐著他的脖頸,邊笑邊把他往下拉……
水裡寒冷,周肖嶼那雙眼眸更加冷冽。
“對了,你待會有事沒?”宋昭問。
“我打算去網吧上網……最近那邊包廂打八折,還能免費喝可樂。”
“大好時光去什麼網吧,”宋昭勾著周曉的肩往外走,“來來來,哥請你喝咖啡去。順便商量點事。”
到了學校旁邊的咖啡廳,宋昭挑了個地坐下。
這邊就好在遮蔽性強,兩邊都有巨大綠植遮掩。隔音效果差了點,但也沒人吵鬨。基本都是以組為單位拿著筆記本寫報告的學生。
宋昭喝了口咖啡,又馬上苦著臉往裡添煉奶。
“老大,到底什麼事啊?”
“是這樣,有個事你幫我分析分析啊……”
宋昭揉了揉脖子,思考著怎麼形容他和周肖嶼的過去。
“聽好了啊,假如你以前有個很好的朋友,以前你們老膩在一起玩。”
“夏天捉迷藏,用草梗編螞蚱,冬天跑去冰上用鞭炮炸魚……而且他還會幫你用拳頭打跑那些壞孩子。”
“總之你當時真的特彆崇拜他,覺得他挺身而出的樣子真是帥呆了!”
宋昭補充道,“他甚至成為了你的目標,你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周曉苦著臉道:“老大,可從小到大都是我欺負彆人啊……”
“我是說假如,假如你有這麼個朋友!”
宋昭清清嗓子繼續:“……總之你們以前很親密,是最好的朋友。但因為某些原因,你們分開了。然後很久沒有聯係。”
“但是十幾年後,你突然聽到他的消息。而且對方很可能變壞了……壞透的那種。
你會怎麼辦?”
宋昭說的是他和周肖嶼的過去。
十一年前,他們是關係親密的玩伴。後來分開後再無聯係。
直到現在,一切證據都指向陽北幕後策劃一切的人是周肖嶼。
——他曾仰慕的周肖嶼,現在似乎爛透到了骨子裡。
被闊葉植物遮擋的這片區域沉默下來。
這個問題明顯對周曉很有難度,他現在像過載運轉的處理器,腦門汗涔涔。
宋昭暗暗給他加油,順便丟出倆選項。
“你覺得是假裝不知道這回事,見麵就當死敵。還是顧及以前的情誼,試試把他往正軌上拉呢?”
“這個,其實很簡單啊。”
“很簡單?”宋昭一愣。
“因為老大你說他可能變壞,也就是說不一定變壞。萬一你搞錯了,他其實是好人呢。”周曉說,“老大你得先搞清楚他到底有沒有變壞啊!”
宋昭眨眨眼:“等等,你說的好像挺有道理……”
闊葉植物旁邊。
聽見旁邊熟悉的聲音,江行澤驀地停下手中動作。僵持許久,懸空的銀色鋼筆尖滴下一滴墨,重重的砸在潔白紙麵上。
汙染了紙麵上一串清雋而優雅的手寫英文報告。
“會長,這怎麼辦……”旁邊的乾部目瞪口呆。
“沒事,我等會再寫一份。”江行澤放下鋼筆,慢吞吞把紙揉碎。
沒注意乾部滿臉遺憾。江行澤一點也不在意手中這份報告是他要代表省市拿金獎的參賽報告,明天是截止日……就連校長都寄予厚望。
他全部注意力都被旁邊的聲音吸引。
“是啊,我應該先去求證的……他也不一定就變壞了呢!”
寬大的葉片縫隙間,可以聽見那邊宋昭聲音明顯高了幾度,帶著喜悅。
江行澤幾乎能想象宋昭桌底下輕輕晃悠著的長腿。那兩條腿筆直,肌骨勻稱,腳腕很纖細。惹眼的想讓人一把抓住。
他確實碰過。
那片皮膚觸手生涼,如玉石。
“不過去陽北那邊求證有點困難啊……得挑個時間。”
“老大,你說什麼陽北?”
“沒什麼,我覺得你剛才的話很正確!”
江行澤甚至能想象到旁邊的宋昭正在笑。嘴角兩旁有淺淺的梨渦。他一定挽起了袖子,手肘撐在桌
麵,白皙皮膚覆蓋著纖弱的筋,手腕弧度漂亮的要命。
對了,手臂也抓過。
在彌漫著酒精和雙氧水的醫務室,他幾乎耗費全部忍耐力,才沒有綁住少年靈活的手腕。然後隨便把手腕的主人推倒在床上或者地上。
那邊繼續傳來聲音:“你們之前不是好奇這根紅繩嗎,就是他送給我的……”
江行澤垂眸,突然很輕的笑了一下。
係紅繩……那說明那人也碰過宋昭的手腕。
還有哪裡。
小腿嗎。
胯部嗎。
肩膀嗎。
不知何時,指尖已經深深刺進指腹。
若無其事鬆手,江行澤似笑非笑的盯著對麵的男生:“你先回去吧。”
那乾部後背突然莫名竄上些冷意,他撓撓頭:“會長,我一會沒事。留下來也沒關係……”
“先回去吧。”江行澤起身,紙團呈拋物線砸向垃圾桶。
他漠然的凝視著那張能獲得市級競賽金獎的手寫報告混在褐色汙穢中。
“但是會長……”
江行澤嘴角弧度凝固。
話音未落,男生突然被拽起衣領,下一秒他的頭被狠狠撞向桌麵。咖啡濺了一地。男生艱難仰頭,逆著光,江行澤臉色晦暗不明。
“會長……”男生表情如白天見鬼。
“我讓你先回去,你就回去。”
江行澤俯身,麵色平靜的看著男生那雙愈加驚恐的眼睛,他聲音平靜:“……聽懂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