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他現在在夏煦心目中形象還算高大,是進攻的最好時候。
胡海正好也不在。
這一場拍的是葉郞華等人前來勸說陳留青離開宮廷。
他們雙方各有立場,葉郞華雖然被暴君所辱,但忠君思想之下,他依舊處處為年輕的暴君著想,皇帝強留名僧在後宮之內,這事傳出去隻怕讓皇帝的名聲更加糟糕。但陳留青卻執意留在趙宣美身邊,是看到了趙宣美走向毀滅的決心,想以佛法感化暴虐的君王。
他們拍戲的時候,夏煦就在旁邊看。
他現在看南清晏,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南清晏是真的美啊。
他光頭,素衣,一人麵對一群修子路這種級彆的帥哥,都依舊輕輕鬆鬆脫穎而出。
這樣的和尚,誰不想扒開他的衣服呢。
夏煦也沒閒著,他試圖在自己和趙宣美這個角色之間架起一架橋梁,他看著攝像機之下的南清晏,慢慢地放感情,就那麼注視了一會,他的心跳忽然變快了一些,呼吸卻變慢了,他慢慢將自己想象成趙宣美,因為孤獨和畏懼而開始用暴力偽裝保護自己的趙宣美,他用最陰險的目光,掩蓋著自己對陳留青最深的欲,望。
他如此放,浪,卻又從不曾放,浪,他在萬人之上,無人之巔,卻在幻想一個美麗的佛子。
他因此感覺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他想,他合該如此罪孽,他生於罪孽的種子,就該做罪孽的事。他滿身汙泥從池塘裡爬出來,用最肮臟的手,摘下佛池裡最高潔的蓮花。他要把它嚼碎了,吃下去,任由世人尖叫。
他要在陳留青的每一寸皮膚上都留下自己的痕跡,他一無所有,世間最惡最臟,卻占有了世間身心最潔淨的男人。哪怕有一日他死了,他也留在這個男人心裡,用無儘的佛法衝刷他。
夏煦胸膛微微起伏,神色卻那麼靜,他在無人處的石台上躺下來,不再看任何人,隻呆呆地看著頭頂搖曳的繁花。
花落到他的臉上,又被他的呼吸吹散。
那一瞬間夏煦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伸手撓了脖子,皮膚過於敏銳,他打了個寒顫。
他覺得他剛那一瞬,有開竅了。
不過這次是他單獨一個人,因為無人知曉他的秘密,所以他很放鬆,很放縱,可是如果是在鏡頭之下,當著劇組一堆人,他可能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不著急,慢慢來。
“夏煦!”
夏煦回頭一看,是修子路。
修子路卷著袖口,朝他大踏步走了過來,身邊的助理給他撐著傘。
“你拍完了?”夏煦問。
修子路笑著說:“對,拍完了,你要回去麼,咱們一道。”
夏煦朝南清晏看了一眼:“南哥一起走麼?”
南清晏遠遠地聽見他的話,便扭頭看了過來。
修子路說:“他還有一場呢。”
夏煦便跟著修子路往擺渡車停的地方走,剛走了兩步就聽見南清晏叫:“夏煦!”
夏煦和修子路一起回過頭來。
“你叫我?”南清晏問。
夏煦往回走了幾步:“我還以為你們都拍完了,問你要不要一塊吃飯,結果修哥說你還有一場。”
“我還有一場。”南清晏問,“要不你在旁邊等一會?”
“啊?”
“小李那有風扇,還有些喝的。”南清晏說。
小李忙舉手:“夏哥,這裡!”
夏煦:“……”
他回頭看了一眼修子路。
修子路笑了笑,神情倒還算自然:“你要等他麼?”
“那我先跟修哥一塊回去了,我真餓了。”夏煦說。
“我那兒有吃的。”南清晏說。
夏煦回頭看了修子路一眼。
修子路又笑了笑,就和助理上了擺渡車。
南清晏:“小李。”
小李擺手:“夏哥,這裡!”
夏煦就朝小李走了過去。
南清晏將身上的袈裟脫了下來,交給了旁邊的工作人員,扭頭看了一眼夏煦的背影,迎著夕陽笑了一下,對張導說:“導演,咱們抓緊時間拍吧,彆讓夏老師等久了。”
夕陽下,南清晏的笑容實在太好看,張導都看晃了眼。
南清晏接下來要拍的一場戲,是折花供奉佛前的戲。
夏煦就坐到了南清晏平時休息坐的椅子上。
他這人有潔癖,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坐自己專屬的椅子。
這椅子很輕,卻很舒服,透氣,不知道是椅子上還是彆的東西散發出來的香氣,很淡,和南清晏身上的如出一轍。這香氣摻雜了點劇組拍攝的時候點的檀香,少了幾分清新,多了幾分沉穩的佛性。
小李殷勤地打開小風扇,對著夏煦吹。
夏煦不好意思地說:“給我吧,我自己來。”
小李就把小風扇給了他,又問:“夏哥你要喝水麼?我們這有咖啡,涼茶,還有礦泉水,還有些巧克力。”
夏煦是真的餓了,就吃了一塊巧克力。
南清晏那邊已經開拍了,雖然是日落時分,但他們拍的卻是晨戲,工作人員在旁邊燒了點咖啡煙,花枝上還綴著水汽,南清晏隻穿著一件灰黑色的海青,他身後站著一個十幾歲的小佛陀,捧著個白瓷盆。南清晏在瓷盆裡淨了手,伸手折了一枝粉白色的花供奉到佛前。
清雅至極。
夏煦一邊盯著南清晏看,一邊慢慢地嚼著嘴裡的巧克力。
巧克力微苦,嚼久了又帶點甜,香氣馥鬱,他微微往後挪了一下屁股,然後稍微歪靠在椅子的把手上,一隻手托著腮,翹著二郎腿,白皙漂亮的腳趾挑著拖鞋晃了兩下,他旁邊的小李看的咽了口唾沫。
這個夏煦,慵懶隨意的樣子,好美啊。
從頭發絲漂亮到腳趾頭誒,怪不得他們家南哥念念不忘!
換誰誰能忘啊。
沒有人知道夏煦此刻在想什麼。
他想,他其實曾經體會過那種瘋狂的感覺,那種失控的,無比恐懼,又無比快樂,想要發瘋的感覺。他像是一艘驚濤駭浪裡的小船,被拋上去,又卷進來,他在死亡般的潮湧裡翻滾眩暈,卻渴望被拋的更高,卷的更深,最後他滿船的煙花在浩瀚的海底綻放。
七彩的煙花照亮了幽藍的海。
他的耳朵變紅,胳膊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他想,暴君趙宣美的心境,或許就和這種感覺異曲同工。他恐懼又向往,疼痛又快樂,飄飄忽忽,瘋狂讓他體會到了極端的快樂,然後在這快樂中迎接死亡,他站在最高最高的地方,在萬人之上,無人之巔,眩暈地往下看,搖搖欲墜之際,一個聖潔慈悲的僧抱住了他。無人之巔上的大風吹散了他們的衣袍。
夏煦像是穿進了那個世界裡,他的心熱得澎湃。
等到他睜開眼睛,恢複清明,就看到南清晏一副陳留青的模樣,踩著夕陽暮色,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