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女”三個字,算得上是司家的忌諱。
這麼多年來,司裳和司風眠都隻有在母親章姿和司尚山吵架時聽過隻言片語,平時章姿、司尚山乃至整個司家,都對“私生女”一事隻字不提。
據說,是他們爺爺、司銘盛發的話。
司裳和司風眠都隱約知道,他們有過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姓司,是司尚山在外鬼混時跟其它女人生下的。
司尚山這些年專注事業、不管家事,跟章姿關係貌合神離,原因也在於在外的女人和私生女。
剛聽說時,司裳和司風眠都想過,司尚山是否會跟章姿離婚、把在外那對母女接回家,但一直沒有這跡象,時間久了,他們就漸漸將這些擔憂拋諸腦後了。
不曾想——
晴天霹靂,突如其來。
走廊儘頭,司風眠站在敞開的窗口,教學樓外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裡搖擺,偶有枯葉被風卷起在空中打著旋,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裡。
白色耳機線從耳垂斜下來,沒入校服外套衣領裡,一直蜿蜒到左側褲兜。
“小眠,你回去嗎?”
耳機裡,司裳溫聲細語的,柔弱又無助。
勁瘦修長的手指蜷曲了下,旋即鬆開,司風眠將手抄在兜裡,說:“回去。”
“那我也回去。”司裳溫吞吞地說,“我怕媽她……”
司風眠眉心緊了緊,問:“確定了嗎?”
“嗯,應該是。”司裳低聲道,“媽剛跟我說的,早在兩年前,爸就有接回私……那人的想法了,但沒落實,媽也就私下裡跟他吵幾句。大概大半年前吧,爸忽然讓傭人在二樓收拾了一間新的臥室來,精心裝修了一番,他那麼忙,卻全程監工,衣服首飾包鞋都是一套一套的往裡放。”
司風眠眉頭擰得愈來愈近。
他和司裳都鮮少在家,這些事都不知道,章姿也未跟他們透露過。
司裳又道:“後來,媽打聽到,當年那個女人去世了,就是在大半年前。自從房間裝修以來,我們不在家的時候,爸媽不知道為那個人吵過多少次,但你知道的,他們說爸……又怎麼會在媽麵前退讓。”
話到最後,司裳的聲音漸漸低下來。
司風眠輕抿了下唇。
傳聞,司尚山和章姿是家族聯姻,司尚山始終忘不掉在外的那個女人。
傳聞,司尚山脫離司家,白手起家打拚多年,為的就是能光明正大的,把那對母女接回來。
以往那對母女隻活在“傳聞”裡,司裳和司風眠雖然察覺到父親的冷漠和家庭關係的不和諧,但是,也沒把“傳聞”當真。
現如今,虛無縹緲的傳聞,成了斬釘截鐵的現實,一點點地剝開那些被隱藏的和諧假象。
電話裡,沒人說話,隻能聽到平緩的呼吸聲。
“小眠?”司裳出聲。
司風眠回過神,“我在。”
司裳道:“媽剛剛跟爸吵了一架,我下午沒課,現在就回去。你下午好好上課,放學後司機會接你回來。”
“嗯。”
司風眠應得心不在焉。
不知是否神經過敏,在聽到司裳說“那個女人去世了,就是在大半年前”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蕭逆的母親……
下午,天色漸黑。
三樓,臥室裡。
章姿坐在沙發上,化著淡妝卻不掩神情憔悴疲憊,垂著眼,眼圈泛著紅,兩隻手搭在雙膝上揉搓著,絕望和崩潰將她籠罩,一點點地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滿地的化妝品、家具擺件,狼藉一片,見證著她剛剛的瘋狂行徑。
司尚山站在落地窗前,窗戶敞開,他麵朝院落,留給章姿的背影穩重又決絕,還有幾分不近人情。
章姿怔怔地看他的背影,肩膀寬厚結實,卻,生冷又疏離。
就在剛才,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發瘋,不製止,不吭聲,就像在看猴子演戲一樣,麻木且冷漠。
發泄過後,章姿冷靜不少,她低頭將臉埋入手裡,揉了揉,又抬頭,呼出口氣,聲音沙啞無力,“你強行把她帶回來,知道其他人會怎麼想嗎?”
司尚山終於回過身,表情依舊冷漠,“我不管彆人怎麼想,這是我欠她的。”
“那我呢?裳裳和小眠呢?你讓那些人又怎麼看我們?!”章姿的眼淚奪眶而出,“就算當年……裳裳和小眠又做錯了什麼,他們還不夠給你爭氣嗎?!”
她哭得楚楚可憐,而落到司尚山眼裡,卻沒有絲毫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