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一人一句,都吵吵個沒完。
正把辣椒往淩西澤碗裡扔的司笙,聞聲朝秦凡看了一眼。
秦凡便抬手,朝他們做了個“收”的手勢。
“……”
頓時,鴉雀無聲。
秦凡靠近前台,手肘往台上一擱,再微微傾身,依舊諂媚,“笙姐,您還有什麼吩咐?”
司笙抬眼,問:“買水果嗎?”
秦凡:“……”
三秒後,眾人反應過來。
“買!”
“買買買!我家就等著水果過年呢!”
“要多少收多少!”
……
眾人齊聲響應。
當即,整個水果店鬨騰一片,門外的人甚至還迫不及待往裡麵擠。
“有袋子嗎,給我十個!”
“彆搶彆搶!”
“蘋果給我留一箱!”
……
門庭若市,大抵如此。
擱這些人眼裡,水果跟不要錢似的。
司笙沒空幫他們稱,讓他們自己稱、算價格,然後掃碼付款,他們也不介意,來幾個有經驗的,自覺組織起來,忙得不亦樂乎。
櫃台這邊,自留一片清淨,無人前來打擾。
“還帶強買強賣的?”
低頭一看滿碗的辣椒,淩西澤笑著揶揄道。
司笙吃了口米飯,說:“他們自願的。”
櫃台對麵,秦凡嘖了一聲,“我以為你是找他們來撐場麵的。”
“那個啊,”司笙一點頭,輕笑道,“順便。”
秦凡:“……”
淩西澤:“……”
土匪。
半晌後,淩西澤轉移話題,“他們是什麼人?”
“不知道,笙姐給了我幾個電話,我通知到位後,就來了這麼多。好像都是受過咱笙姐恩惠的人。”
提及這個,秦凡也有些懵逼。
他按照司笙說的通知的,以為最終充其量就十來個,沒想他提著保溫桶溜達到指定地點,卻見到一群澀會大哥,若不是裡麵還有一兩個眼熟的,他肯定懷疑自己走錯道了。
見他答得模棱兩可的,淩西澤便偏頭看向坐一側的司笙。
司笙喝了口湯,“嗯,差不多吧。”
都是早些年認識的,一個個看著都不像好人,其實挺仗義。
將湯碗放下,司笙忽然詭異地盯了二人幾眼,眉心微緊,問:“你們倆是不是認識?”
“見……”
秦凡剛欲說話,就被淩西澤涼颼颼地盯了一眼。
充滿著警告的眼神。
秦凡當即輕咳一聲,改口道:“不認識,但見過。”
司笙麵露狐疑。
秦凡趕忙解釋,“宋爺爺先前來串門,說你跟你男朋友都在,先前還把你倆的截圖發給我爺爺看過,我這不就順道‘見過’了麼。”
“……哦。”
這理由倒是有可信度。
秦凡口中的截圖,司笙也看到過。——正是今早宋爺爺給她看的。
據說是跟宋清明視頻的時候截圖的。
好巧不巧的,一身情侶裝,司笙百口莫辯。
想到這茬,司笙一陣鬱結,索性忘了秦凡順嘴一提“你男朋友”的事。
於是,在秦凡看來,就等同司笙默認“淩西澤是男朋友”了。
秦凡避開司笙,張了張嘴,用嘴型無聲地跟淩西澤一字一頓地說——
“兄弟,你牛!”
他簡直服死這牛人了。
先前淩西澤在店裡自爆身份,秦凡還將信將疑,後來看到二人情侶裝的截圖,秦凡心裡信了九分,如今司笙都默認了……
那就等於是實錘了。
嘖。
就司笙這種“薄情寡義”的女人,五年了,還能被這位哥們兒追回來,未免也太牛了點兒吧?
正當秦凡兀自感慨之際,司笙忽然問:“視頻哪兒來的?”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家古董老爺子給我的。”秦凡掏出手機,神秘兮兮地說,“他最近跟宋爺爺學玩手機,剛學會怎麼拍視頻。”
司笙睇了他一眼。
秦凡笑笑,自顧自解釋道:“他擔心王爺爺出事,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跑過去了,結果門鎖著,他敲門沒人應,就湊窗口看,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就順手拍了。”
司笙:“聰明。”
秦凡:“睿智。”
淩西澤:“……”
他算是看出來了,跟司笙玩得好的,都得能跟她隨時搭上幾句。
*
半個小時。
司笙和淩西澤吃完飯。
整個水果店被徹底搬空。
“一個字兒,服!”
環顧整個水果店,秦凡失聲片刻,最終心服口服地朝司笙舉起大拇指。
王爺爺店裡的水果並不少,而且種類繁多,但是,這幾十號人,硬是把所有水果搬空了,不僅沒剩下水果,甚至一點垃圾都沒留下。
“你把賬目對一下。”
司笙深藏功與名,一起身,就將店裡鑰匙扔給秦凡,“走之前記得鎖門。”
伸手撈過鑰匙,秦凡一臉莫名,“那你們呢?”
視線漫不經意地從淩西澤身上掃過,司笙聳肩,“我們回家看看。”
“你晚點兒不行嗎?”
想到今日需核對的恐怖賬目,秦凡就頭皮發麻。
“不行。”
司笙扔給他一個肯定回答。
秦凡:“……”
行吧,強者為尊。他打不贏她,沒資格反抗。
*
一離開店裡,司笙又把軍大衣裹得嚴實,圍巾也規矩繞在脖頸上。
沒走多遠。
司笙忽然止步,仰頭朝身側緊閉的店麵看去,說:“這是老易的店。”
淩西澤抬頭一看招牌。
簡單粗暴的兩個字:鎖店。
“鎖店?”淩西澤怔了怔。
“嗯,我開鎖的手藝,都是跟老易學的。”
淩西澤眯縫了下眼,狐疑問:“他一直是開鎖的?”
“嗯?”
司笙一頓,想起圖紙的事,忽然反應過來。
“不是,這店是我一兩歲的時候開的。”司笙說,“聽老人說,他以前是……”
司笙眼皮一跳,驀地跟淩西澤對視,輕聲說:“建築設計師。”
建築設計師。
在聽淩西澤提及司銘盛的建築設計時,她都沒想到過這一點。
因為打記事起,她心裡的易中正,除了是無鎖不開的鎖匠外,就是神乎其神的古機關術師。
易中正設計的東西,五花八門,大大小小,什麼都有。
隻是年幼時聽人提過幾句,易中正在年輕時其實是個建築師,但那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且隻有隻言片語,司笙從未放到心上。
若不是淩西澤這不知情者察覺到異樣,司笙怕是很難將這二者聯係到一起。
淩西澤輕笑,“是非公道。”
微怔,片刻,司笙也笑起來。
她說:“我來還他。”
是非隻在時勢,公道不在人心。
那麼,由她將是非一一捋清,將公道一一還清。
兩人對視,有風從空隙裡穿過,似是穿透時光,一些年少輕狂時的話語,重複說來,不言而喻。
*
兩人步行在胡同裡。
沿路都是司笙熟悉的風景,可於淩西澤來說,卻是全然陌生、新奇的。
在這裡,年齡大一點的,基本都認識司笙,見麵就是熱絡地打招呼,年齡小一點的,就算不認識司笙,也會因這位姐姐長得過於漂亮,所以視線流連忘返。
跟著司笙走,就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司笙輕車熟路地領他來到易中正的住所。
住所裝了暖氣,平時不住人沒開,但今早司笙去過一趟,順帶開了暖氣,所以進門後是暖和的。
“隨便坐。”
司笙把軍大衣一脫,隨手扔向沙發,交代完淩西澤後,就步入易中正的臥室。
既來之則安之。
淩西澤視線環顧一圈,坦然落座。
隻是在司笙進臥室後,抬手隔著衣服布料碰了下手肘,疼得他眉頭輕皺。
當時眼看棍棒落到司笙腦後,他沒多想,就將手肘擋了過去。
那人是衝著腦袋去的,留有餘力,所以他骨頭沒斷。不過,被武器硬砸一下,真說沒事也不可能。
不多時,司笙從臥室走出來,手裡提著個醫療箱。
“你把外套脫了。”
“……”
淩西澤微微一愣,詫異於她竟然有細心的時候,同時也猶豫手肘上的紋身。
硬挨下那一棍的手肘,正好就是紋身的那一塊。
見他遲遲沒動,司笙走過來,將醫療箱往茶幾上一放,眉毛往上一揚,問:“怎麼著,還得我伺候?”
聽她這麼一說,淩西澤乾脆往後一倒,靠在沙發背上,兩手攤開。
他跟個二大爺似的,說:“來吧。”
“……”
司笙差點一拳砸向他的臉。
他還真敢啊?
“行。”
司笙一點頭,強行擠出一抹“凶狠”的笑。
將衣袖往上一捋,露出白淨纖細的小手臂,朝他伸出手,手指一抬一捏,勾住他外套的拉鏈,往下用力。
“嗞——”
從頭拉到尾,聲音悠長,有些刺耳。
短暫一秒的時間,落到淩西澤耳裡,卻顯得漫長,聲響被大腦無限放大,一陣一陣地在回響,頭皮發麻。
回過神時,他摁住司笙的手,嗓音略微低啞,“我自己來。”
司笙一挑眉,把手給抽了回去。
淩西澤悄然鬆了口氣。
他脫掉外套和毛衣,就剩一件白襯衫,他解開襯衫袖口,再慢慢地挽起來。
將醫藥箱打開的司笙,拿了藥品看過來,赫然見到——
結實有力的小手臂上,一點點露出青色紋身。
------題外話------
是非隻在時勢,公道不在人心。——張良對劉邦說的。
明天見,\(^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