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以前的學生。天才級彆的。大二那年非要休學,怎麼也留不住。”高教授道,“前兩天讓項文達和左佑給你推薦的,他們複原的機關桌勉強到她設計那款的三分之二。怎麼,他們沒跟你說?”
“……”
司炳一時啞然。
他們說了,但他沒當回事,也沒詳細去問。
項文達和左佑複原的機關桌,才是原款的三分之二?
他選中項文達和左佑二人,不僅是二人成績優異,還是因為他們的機關桌。
雖說機關桌被人收購了,他沒看到實物,但他看到過視頻演示和設計圖紙,專業又精巧,一下就驚豔到他了。
這年頭,真正懂原始機關術的,越來越少,想找到一兩個,難如登天。
司炳沒有二話就用了二人。
卻沒想到……
聽高教授話裡的意思,先前他完全沒考慮的那個人,是真的有點實力的?
“司笙,是哪兩個字?”
穩了穩情緒,司炳不死心地追問。
“跟你一個姓,笙簫的笙。”高教授回答完,奇怪地問,“怎麼了?”
“她多大?”
“二十四五吧。”
“……”
司炳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大學休學,沒有畢業,自然也沒有大學文憑。
司笙。
二十四五。
三者都對得上。
也就是說,高教授口中的人,真的是剛剛那個無法無天的司笙?
停頓須臾,司炳問:“她很厲害嗎?”
“彆的不知道,論機關術,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高教授壓著不爽回答道。
他一直對司笙休學一事耿耿於懷。若不是司笙一根筋研究機關術,她或許在現代機械上有更大成就。
“……”
司炳無言地朝會客廳看了眼。
沒有剛剛那一幕,或許還好,可剛那件事過後,注定沒法跟司笙談合作。
“我會考慮的。”
司炳簡單說了幾句,明顯聽到高教授對他躊躇的不滿,他萬般無奈,隻能找借口結束通話。
呼了口氣。
司炳調整好表情,恢複冷靜從容。
司笙。
本以為就是個不入流的私生女,一無所長、自以為是、狂妄自大,仗著有人撐腰就耀武揚威,典型的貪慕虛榮、愚不可及。
卻沒想到,轉折突如其來。
前腳他母親還在嘲弄她的高中文憑,高教授後腳就告訴他:她跟你一個學校的。
臉有點疼。
不過——
事已至此,他絕不會向司笙低頭,更不可能找司笙合作。
他也不信,司笙真有高教授吹噓的那般厲害。
再厲害又如何?
倘若他請來的有經驗、閱曆的專家都無法研究出來,她這種目中無人的女人,怎麼可能辦得到?
*
司尚山早早下了班。
不因彆的,而是司笙今天回司家,他迫不及待早點回來。
可,回家的路上,卻接到章姿的電話,哭著指責了司笙一通,說話顛三倒四的,聽得他頭昏腦漲。
得知嫂子歐陽秋、司炳都在家裡,司尚山擔心他們合夥欺負司笙,再三催促著司機快些,趕回了家。
一進門,連迎上來給他提包的肖嫂都沒看一眼,直奔會客廳。
“爸。”
“尚山。”
司裳和章姿一前一後地跟他打招呼。
司尚山目光一掃,隻見會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四個人。
章姿似乎哭過了,兩眼通紅,妝容憔悴。司裳麵色蒼白,挽著章姿的手腕,低眉斂目的。
歐陽秋毫無趾高氣揚的氣焰,眼神遊離,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像是被嚇得不輕。
就算是素來笑眯眯的司炳,此刻都收斂了笑意,表情頗為嚴肅。
莫名的,見他們一個比一個慘,司尚山心裡舒了口氣,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司笙應該沒吃虧。
“笙兒呢?”
司尚山適時收回視線,詢問的口吻滿是冷靜。
章姿回答:“在書房。”
“我去看看她。”
司尚山說完就走。
“司尚山!”
歐陽秋驀地竄起身,厲聲叫住他,語氣激動。
聞聲,司尚山眉心輕擰,回過身,視線涼涼地盯她。
歐陽秋仰起頭,因情緒激烈而雙手握拳,氣勢洶洶地指責,“你知道司笙做了什麼嗎?!”
司尚山順勢問:“她做什麼了?”
“她差點殺了我!”
歐陽秋瞪著他,怒目圓睜。
側身,她指著還插在沙發裡的刀片,身形微微顫抖,怒不可遏道,“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她乾的!我剛剛就坐在這裡,這刀片哪怕稍微偏移一公分,我都有可能沒命了!司笙這是蓄意殺人!”
深吸一口氣,歐陽秋繼續道:“我告訴你,之所以沒報警,是看在司家的份上,是看在你的份上!不然司笙早就被警察帶走了!”
歐陽秋很生氣。
章姿早給司尚山打過電話,結果司尚山回來後,卻對他們不聞不問,徑直衝著司笙而去。
她在司尚山家受此驚嚇、恥辱,還無法討回公道,眼下自是怒火滔天。
“小叔,我媽被嚇得不輕,這件事,必須給個解釋。”
司炳站在歐陽秋身邊,嚴肅地盯著司尚山,態度頗為強硬。
這件事決不能善罷甘休。
他們來司尚山家做客,結果被一個私生女來個下馬威,傳出去,他們豈不是成了笑話?
掃了眼沙發上插著的刀片,司尚山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就將那抹錯愕收了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席卷而來的憤怒。
他沉下臉,冷聲問:“嫂子,好端端的,你若不招惹笙兒,笙兒能無故對你出手?”
提起這個,司尚山就來氣。
他不在家,司笙難得回來一趟,結果不僅沒讓司笙好好休息,還讓這母子倆給她找事了。
以前沒分家時,他和易詩詞跟司家的人住一起,跟歐陽秋相處過一段時間,自是清楚歐陽秋是什麼角色。
當麵一套、背麵一套,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司尚山,你講不講道理?!”
見他如此理直氣壯地護犢子,歐陽秋險些被他氣瘋了。
司尚山哼了一聲,“是我不講道理,還是你們不講道理?你們有四個人,笙兒就一個人,勢單力薄的,能在你們手上討到好處?退一萬步說,你們要針對她,還不準她正當防衛了?”
四人:“……”驚、呆、了。
見過護犢子的,沒見過這麼護的!
你家笙兒勢單力薄?
你家笙兒正當防衛?
她那一招致命的身手,足以以一當十,怕是打他們四個連帶肖嫂都不帶費勁的!
看到沙發上的刀片,等於是鐵證如山,你是如何缺心眼,才能顛倒黑白地將司笙描繪成“受欺壓”形象的?!
司炳算是比較理智的,不過司尚山這一套說辭,也讓他有些懷疑人生。
深吸口氣,司炳儘量用冷靜口吻道:“小叔,就司笙那身手,就算我們四個真合起夥來,也欺負不了她。”
“司尚山,你長著眼睛,就不會睜眼看看嗎?”歐陽秋指著刀片,“這能叫正當防衛?!”
“我看到了,這確實不叫正當防衛。”
司尚山不緊不慢地說著。
沒等眾人鬆口氣,就聽得他話鋒一轉,繼續道:“這是我家的沙發,她是我家的人,她想怎麼損壞就怎麼損壞,她要是高興了,我能給她買個百八十沙發當靶子。”
他做了總結:“她性子頑劣了些,在自己家戳破了自家沙發,怎麼能叫正當防衛?”
“……”
四人不約而同地睜大眼睛。
這一套自圓其說的邏輯,令他們瞠目結舌。
司尚山又一看歐陽秋,濃黑的眉緊緊擰起,直接開誠布公:“嫂子,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心裡都有數。向來隻有你欺負彆人的份,司笙區區一二十幾歲的小姑娘,還奈何你不能。”
“……”
忽然被捧高的歐陽秋,氣得直咬牙。
被她氣血上湧,司尚山又開門見山地說:“我沒有限製晚輩來往,因為他們是無辜的。不過你,我這裡就直說了,我家裡不歡迎,以後就不勞煩你跑那麼遠來串門了。”
“……”
他將話說得直白,不留任何情麵。
不止是歐陽秋,就連章姿、司裳、司炳,都震驚地盯著他。
說到這份上,等同是撕破臉皮了。
歐陽秋氣得渾身在抖,站著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倒下,司炳趕緊伸手扶住他。
“小叔,我尚且還叫你一聲小叔——”司炳忍無可忍,臉色徹底垮了,“說話做事,不要太過分。”
“這話你跟你媽說去!”
司尚山絲毫不給他麵子,冷聲回著,轉身就走。
司炳臉色變了又變。
他知道司尚山不歡迎他,也不喜歡他們全家,但以前也沒過分到這份上。
這一次——
太不給麵子了!
他分明是來幫司裳、章姿找回顏麵的,沒想他和母親的顏麵,卻丟得一乾二淨。
“爸!”
司裳再也坐不住了,剛喊一聲,眼淚就簌簌往下掉。
她淚眼模糊,看著司尚山的背影,控訴道:“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她沒想到,司尚山一回來,誰也沒問,也不調查,一顆心直接偏向司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