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薄怒更甚,淩西澤壓著淩厲和戾氣,又問:“你跟他談過?”
“那沒有。”
這一次,司笙倒是答得很快。
隻是,她否定這個問題,就證明前一個問題是肯定的。
於是,一直克製的酸氣和怒氣,終於壓不住,蹭的一下翻滾上來。
淩西澤怒上心頭,“司笙,你跟他在電話裡有說有笑的,是想氣死誰?”
“”
哈?
司笙莫名其妙,擰著眉頭看他,欲要跟他理論。
然而,從身後橫著的手臂緊攬著肩膀,整個人被往前一推,跟他靠得更近了。
淩西澤俯身下來,堵住她所有的話。
抵達胡同的時候,天空又下起蒙蒙細雨。
車內氛圍異常安靜。
司笙挨坐在車窗旁,開了點窗縫,有清涼的風吹進來,裹著些微雨水,吹打在發梢、臉頰、脖頸、耳側上,吹散著皮膚和唇角的持續升高的溫度,以及某些難以言明的觸感殘留。
她冷著眉眼,表情冷漠僵硬,以一人之力,凍結整個轎車的氛圍。
車一停。
隔壁響起窸窣聲,司笙眉頭一擰,沒偏頭去看,隻是冷冷出聲,“我一個人。”
淩西澤便止住動作,問:“蕭逆晚上回來嗎?”
“”
司笙不說話,抬手就去開車門。
淩西澤又說:“我明天來接你。”
“”
依舊沒有回應他。
車門被推開,涼風和細雨被吹進來,微微眯眼。
“帶傘”
“嘭。”
回應淩西澤的,是賭氣般的關門聲。
隔著一扇車窗,淩西澤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怕惹她不快,識趣地沒有下車追她。
風掀起她的衣擺,於身後飄蕩著,身材又高又瘦,走起路來,卻自帶傲然風骨。
淩西澤神情恍惚了下,記起方才的觸感與滋味。
柔軟,香甜,熾熱。
他沒挨揍。
也,正因沒挨揍,司笙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心情很不爽。
司笙的背影愈來愈遠,不知怎的,淩西澤彎了下唇角,鬱積在心的酸味和不快,消散不少。
護工和阿姨都被遣散了,蕭逆去了學校,讓他今晚彆回來。
原本還算熱鬨的院落,忽然變得清冷、寂靜起來。
司笙站在大門口,沒進去,看著空曠安靜的院子,忽然有些恍惚。
炎熱的夏天,易中正搬著板凳坐在門前,老神在在地搖著蒲扇
夜幕降臨時,易中正會在廚房裡忙前忙後,小司笙在窗前作怪
冬日大雪後,易中正會拉著小司笙堆雪人,因太醜而遭到嫌棄
這裡承載著她童年時所有的記憶。
細想起來,都是安寧且舒適的。
易中正從未因她在外闖禍而苛責過她,也未因她成績不好而批評教育她。對於她的事,易中正素來鮮少過問,一切全憑她做主。
於是,造就她對這裡的記憶,隻剩下放鬆、安逸、自在。
她的童年,從來沒有不開心和焦慮,沒有望不到頭的努力。
夜幕將至。
身後,隨著平穩腳步聲而來的,是秦凡吊兒郎當的聲音,“回來啦?”
“嗯。”
輕輕應聲,司笙回過身來。
秦凡雙手揣兜裡,見她視線掃過,停下步伐,眉一揚,問:“要搬走了嗎?”
“明天搬。”
住在這裡的意義,已經沒有了。
司笙往前走,走過兩個台階,在避雨的屋簷下坐下來。
秦凡便上前幾步,在她身邊坐下。
“聽說你中午大鬨了司家?”
“從哪兒聽來的?”司笙看他一眼。
秦凡震驚了,“不是,就你這事的轟動程度,你覺得,消息能封住嗎?”
“也是。”
司笙頷首,表示讚同。
就這麼會兒功夫,封城上流圈子的人,怕是都得到消息了。
秦凡狐朋狗友眾多,各個階層的都有,知道這事也不意外。
“我本來,還挺擔心你的”話音一頓,秦凡扯了扯嘴角,笑意攀上眉眼,“現在好啦,反正你再任意妄為、惹是生非,都有靠山撐腰。”
“”
司笙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秦凡笑得輕鬆自若。
少頃,秦凡手肘搭在膝蓋上,抬目,看著小巷裡飄飛的細雨,忽然說:“我想出趟遠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去那兒?”
手指把玩著一根折下來的雜草,司笙扭頭看他。
秦凡聳肩,“偷了一份清單,打算按照清單地址走一遭。就想跟你一樣,到處走走。”
“哦。”
側首,秦凡收起不正經的架勢,神色多了點認真,“替我照顧一下老秦。”
司笙沒應,輕描淡寫將交待扔回去,“自己照顧。”
秦凡笑了,無奈地控訴,“講道理,你在外闖蕩的時候,我們可沒少照顧易爺爺。”
“你易爺爺用得著你照顧?”司笙斜乜著他,“我記得是你隔三差五就跑他這兒來蹭飯吧。”
“那你”微微一頓,秦凡目光悠遠,口吻輕鬆地說,“經常去老秦家蹭頓飯唄。他的書畫,你還能隨便拿,送人賊有麵兒。”
“嗯。”
輕輕應聲,司笙看到屋簷有一滴水落下來,落在她的手背,清涼,她微怔,說:“早點回來。”
秦凡扭頭問:“你會想我嗎?”
“會。”
“真的?”
“嗯。”
司笙回視著他,神情正色。
“”怔了怔,秦凡啞然失笑,抬手不自在地撓撓脖頸,嘀咕道,“你這麼坦誠,我還不好意思了。”
“還是臉皮不夠厚。”
將雜草一扔,司笙起身。她步上台階,推開大門,然後一頓,問他,“要留下吃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