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寧淡淡提醒,“你該睡覺了。”
喻立洋皺皺眉,放心不下她,略微遲疑地說:“那你——”
“媽媽沒事,睡一覺,明早就好了。”
稍作遲疑,喻立洋又說:“那我能睡這裡嗎?”
“不能。”拍拍他的腦袋,喻寧聲音無力,卻很溫柔,“等媽媽病好了再陪你一起睡。”
“……”
可我是擔心你的病才想跟你一起睡的啊。
喻立洋張了張口,又一頓,將話強行咽下去。
他改口,“我知道了。”
本想下床,不過,忽又想到什麼,喻立洋往前爬了爬,親了親喻寧的臉頰後,才跳下床。
他站在床邊,有些局促地看著喻寧,“媽媽,晚安。”
“晚安。”
喻寧唇角上翹,笑了笑。
儘管,笑容有些僵硬,但喻立洋畢竟年紀小,並未看出來。
他轉身往外麵走,直至抵達門口時,察覺到少了個人,回頭去看,見到閻天靖依舊站在床邊,皺皺眉,喊:“靖叔叔?”
閻天靖答應一聲,偏頭看了一眼,“我馬上來。”
“……哦。”
喻立洋點點頭,但一沒關門,二沒走遠,就站在門口,略微警惕地盯著閻天靖。
雖然對閻天靖很有好感……
但外公說了,該防的那一類人該有的特征,這位叔叔一樣不缺。
留著閻天靖跟他媽媽在一起,他完全不放心。
喻寧蜷著腿,隻手隔著被子抱著膝蓋,又伸手摁了摁太陽穴,努力睜開眼,跟門口的小不點說:“媽媽跟叔叔說幾句話。”
“好。”
見喻寧這麼說,喻立洋點點頭,從門口挪開了。
但是,依舊沒把門關上,自己在客廳裡活動。
“小洋……”
懷揣著某個驚人的猜測,閻天靖最終開了口。
沒等他問出來,喻寧就皺皺眉,直截了當地說明緣由,“我墮胎了,沒跟你撒謊。”
閻天靖一怔,往門口方向看了眼,似是玩味地問:“他呢?”
“撿的。”
喻寧表情淡漠,答得也挺冷的。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閻天靖擰眉,“撿的?”
“撿的。我犯賤嗎?為什麼要生下你的種。”
喻寧語氣冷冽憤恨,深吸一口氣,將翻滾的情緒壓製著,她近乎不耐煩地盯著閻天靖,“這次麻煩你了。不過,我不想再看到你,請問你可以走了嗎?藥錢多少,我明天給你轉。”
直白又決絕。
還有一點對他的厭惡。
除了長相,渾身上下,倒是看不到一點曾經的痕跡。
閻天靖伸手捏了捏眉心。
思緒亂成一團。
跟喻立洋認識,本就是個意外,閻天靖從未深究過喻立洋的身份。
今晚來這裡,依舊是個意外。
一切純屬巧合。
誤打誤撞之下,卻發現喻立洋的母親竟然是……
孩子姓喻,隨她。
按照分手時間,若那孩子生下來,年齡跟喻立洋正好對得上。
不過,正如喻寧所說,她為何要生下他的種?
“你好好休息。”
好半晌後,閻天靖並未多問,叮囑一聲,轉身就走。
“另外——”
喻寧卻出聲叫住他。
閻天靖步伐一頓,側身看來。
抬起頭,喻寧目光沉靜且冷漠,一字一頓地說:“閻先生,身為孩子的母親,我不希望你再跟小洋接觸。麻煩以後不要再找他了。”
“……”
眉頭一皺,閻天靖神情有幾分不悅,未給承諾和答複,他盯了喻寧幾眼,抬步走出臥室。
熄燈,關門。
門被關上,臥室裡,一切都歸於平靜。
喻寧怔怔地坐著,神情木然,須臾後,她視線落到緊閉的門上,擰擰眉,隻覺得方才那一幕,像極了幻覺。
喻立洋認識一個叔叔,結果好巧不巧的,正是閻天靖?
滑稽。
可她什麼都不願深想。
難以形容的絕望感,令她連呼吸都隱隱作痛。
她倒回床上,蜷縮著,被子蓋在身上,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來,緩解著無端洶湧的低落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
她抬起眼,在昏沉中看到床頭櫃上的水杯,怔然盯著。
良久,許是藥效發作,她終於閉上眼,睡了過去。
*
客廳裡。
閻天靖剛一出來,附近的喻立洋就跑了過來。
“靖叔叔。”
聞聲,他微微垂下眼簾,見到喻立洋熟悉的眉眼輪廓,隱隱的,剛被壓製的猜測,再一次生根發芽,長了出來。
怔了怔,閻天靖眼裡情緒複雜幾分,他輕聲叮囑,“明天你媽媽要是情況還沒好轉,就打電話叫救護車,送她去醫院。”
“好。”
喻立洋點點頭。
閻天靖彎了彎唇角,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去睡覺。”
“靖叔叔。”
喻立洋仰著頭,眉尖微微皺著,像極了平時遇到難題的樣子。
欲言又止。
壓著某些情緒,閻天靖放平心態,半蹲下身,問他:“有什麼問題嗎?”
抿抿唇,喻立洋神情有些為難,似是放不下年少的小自尊,可心裡又惦記著事,思緒左右搖擺。
閻天靖靜靜地等著他。
片刻後,喻立洋終於下定決心,問:“你有朋友嗎?”
“有。”
一怔,閻天靖回想了下,應聲。
神色一喜,喻立洋忙問:“那你的朋友都是怎麼交的?”
閻天靖登時明白過來,“想在幼兒園交朋友?”
“……嗯。”
喻立洋點點頭。
晚餐時,喻寧說的那些話,他一直惦記著。
——“就算你不喜歡幼兒園小朋友,覺得他們幼稚,玩不到一起,你也要努力融入他們,知道嗎?你要是一個人的話,媽媽會難受死的。”
他想交到朋友。
哪怕是融入他們。
他找上閻天靖……純粹是,閻天靖看起來,“很會”。
上次閻天靖來幼兒園,貼心的給小朋友們準備了小禮物,很多小朋友都喜歡他。
略微訝然,閻天靖笑了一下,溫聲問他,“很晚了,你不睡覺嗎?”
喻立洋搖搖頭。
“不聽媽媽的話嗎?”
“……”
喻立洋擰著眉,有些糾結。
閻天靖歎息,“行,我先教你幾招。”
“好!”
喻立洋眼睛亮了亮。
*
清晨,天微微亮。
手機鬨鈴響個沒停,喻寧掙紮著摸索到手機,將鬨鈴關了。
欲要繼續睡覺。
可,三分鐘後,喻寧倏地睜開眼,趕緊翻身坐起。
腦袋又脹又沉,渾身輕飄飄的無力,猛然起身的那一瞬,腦子傳來尖銳的陣痛,她緩了一會兒,才算是漸漸平息下來。
手背一碰額頭,退燒了,應該沒什麼事。
掀開被子,喻寧起身下床,在衣櫃裡找出一件針織衫套上,就匆匆出了臥室。
她簡單洗漱完,便來到廚房。
昨晚準備了麵團和肉餡,她從冰箱裡將其找出來,直接開始包小籠包和卷花卷。
儘量將聲音放到最輕。
老式建築,隔音效果不好,廚房又挨著隔壁主臥,稍微有一點動靜,沒準就能驚醒喻立洋。
那孩子懂事,聽到她起床,他肯定不會睡懶覺。
得讓他多睡會兒。
……
喻立洋確實沒被吵醒。
不過,另一人卻醒了。
閻天靖一到廚房門口,就見到在裡麵忙碌的喻寧。
她頭發隨意紮在腦後,有些鬆垮,兩縷發絲垂在耳側。白色長t恤外,套著一件米色針織衫,居家又休閒,隨意養眼的裝扮。t恤衣擺剛到膝蓋,兩條又細又長的腿展露出來,勻稱漂亮,腳下踩著一雙兔耳朵的粉色拖鞋。
廚房裡開著燈,冷白的光罩在她身上,柔和地籠上一層淺淺光暈,看著溫柔又沉靜。
心,被輕輕牽扯了下。
他從不信情能長久。
聽聞淩西澤的癡情時,總覺得淩西澤有病,一根軸,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
不過,親眼見證過司笙的特殊後,閻天靖多少有些能理解。
但——
喻寧不是。
她長得漂亮,卻蓋不過明星。
她很有才華,卻非最突出的。
她活潑開朗、脾氣好、戀愛時喜歡纏人,又愛鬨彆扭……跟很多女孩一樣,沒什麼特殊的。
所以連閻天靖自己都錯愕,此刻見到喻寧時,那一刻的心動和驚豔,究竟是從何而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