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麼名字?”當歸問,語氣明顯非常急促。
“卻戎。”解雁行回答得很快,“你有印象嗎?”
當歸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隻能茫然地說:“我不知道,我沒有過去的記憶……你之前說我叫什麼?”
“卻征。”
“卻·征……”當歸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似乎是在從這個特殊詞彙中極力尋求一些可能的回憶。
“你現在的名字又是怎麼來的?”解雁行喝光了第二碗,甚至還想去鍋裡舀第三碗,“自己取的嗎?”
“村裡撿到我的那名醫生為我取的。”或許是因為卻戎的照片,又或許是和解雁行交談得多了,當歸此刻的態度明顯緩和不少,話也變得多了,“他知道我失憶之後,說僅憑我的穿著就足以證明我來曆不凡,必定不會在這顆衛星上久留,注定會歸家,所以給我取名為,當歸。”
“是不是還因為救治你的藥材裡麵正好有一味當歸?”
解雁行本是隨口開一句玩笑,沒想到話音剛落當歸就瞳孔微縮,訝異的表情顯然是: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解雁行:“……”
解雁行:“你可以再往後翻一翻,我還拍了很多他的照片。”
當歸沒有拒絕這個提議,但在這之前他先起身為解雁行添了第三碗蛇湯。過了一會,當歸忽然嚴肅了神情,懷疑地問:“你和……這隻叫卻戎的雌蟲,是什麼關係?”
解雁行吐出蛇骨,並未糾結於他和卻戎之間因緣際會的奇妙關係,直接回答道:“他是我雌君。”
“你在騙蟲,”當歸忽然非常生氣地抬高了嗓音,幾乎是在怒吼,“你沒有標記他,他後頸沒有蟲紋!”
解雁行不明白當歸為什麼突然雷霆震怒,但他的反應非常快:“我就是在準備娶他的途中躍遷艦失事的。”這也竟然不算是完全的假話。
但當歸沒有立刻相信解雁行的解釋,他的神情重新變得戒備與警惕,冷聲道:“把你的雄蟲素收回去,我不想和我的弟弟嫁給同一名雄蟲。”
“我收不回去,我目前處於輕度的雄蟲素紊亂期,這已經是我竭儘全力收斂下的狀態了。”解雁行的聲音依舊溫柔和緩,這樣坦然而鎮定的態度反而很好地穩定了當歸的情緒,沉默一會,他咬牙道:“不要讓我知道你玩弄一隻雌蟲的感情,不管這隻雌蟲究竟是不是我的弟弟,我都不會對你客氣……明天雨停之後我會帶你去村裡,你可以告訴他們我惡意威脅一名雄蟲,想找我麻煩,隨意,但我的態度永遠不會變。”
解雁行定定看了一會滿臉怒容的當歸,或者說,卻征,忽地笑了:“你一定是他的哥哥,有些地方他和你真是一模一樣。他怎麼好意思說你是個固執的黑皮蟲子,分明他本蟲也是一個德行……”
“……”卻征十分看不懂眼前的雄蟲,和他以往接觸的十一名雄蟲都不一樣,甚至和隔壁村裡那名最為好相處的小雄蟲也不一樣。就像現在,僅僅一個笑,兩句不知所雲的話,他滿腔怒火竟然就這麼奇跡般地煙消雲散了。分明雄蟲口中半點解釋也沒有,他卻已經在思索是不是自己誤會了什麼。
餐後,卻征將唯一的床鋪收拾出來,在快被他睡成磚塊的枕頭上蓋了一層潔白的狐狸毛皮,又在床單上多添了一張厚實的虎皮毯,然後在這叢林泰山風格的床上四件套前冷著臉說:“沒有全新的衣服和被子,你將就睡吧。”
這顯然已經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掏出來了,解雁行連忙鄭重道謝,如果不是天氣太冷,雄蟲的身子骨受不了,他一定會主動要求自己睡藤椅,讓卻征睡床。
不一會,在解雁行換睡衣的時間裡,卻征又端了一盆熱水出來,再從一隻裝滿各種小刀的皮革包中挑出一根長針,在炭火上燎了燎,“腳伸出來,我幫你把水泡挑了。”
“謝謝哥哥。”
“……誰是你哥哥?”卻征神色冷凝,但解雁行還是發現了對方對這聲‘哥哥’十分受用,下手又準又狠,很快解雁行就抬著兩隻上過藥的腳躺進了被窩裡。
“等卻戎見到你,一定會特彆開心的。”解雁行望著木屋房頂,想象卻戎說不定又要哭,樂得合不攏嘴。
“隻是長得像而已,又沒說一定是,你不也說了從沒見過他的哥哥長什麼樣,隻是猜測而已。”卻征全身裹在厚厚的毛毯裡,縮在藤椅上,闔上了眼睛,“快睡吧雄子。”
“我叫解雁行。”
“……快睡吧,解雁行。”
*
隔日清晨,解雁行在一陣喧嘩聲中悠悠轉醒。
窗外碧綠的嫩葉抖落著露珠,解雁行反應了一會自己身在何處,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床。
木屋內已經沒了卻征的身影,蟲應當是在門口,因為喧嘩就是從木屋門口傳來,是好幾道非常陌生的聲音,在質問卻征為什麼爽約。
“你分明答應了那條白狐狸皮留給我家雄主,我們也付了定金了,貨呢?”
“我沒有收你的定金。”這是卻征的聲音。
“你說沒有收就沒有收?我們大夥親眼看到你接了我家的米,答應了用白狐狸皮交換。”
“你給的都是壞米,隻有上麵一層是好的,底下都是黴米,我又還回去了。”
“胡說八道,我給的都是好米,你親手接的,吃完了現在不認了?我不管,把白狐狸皮交出來!”
“……”
卻征百口莫辯,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後退一步。
那來鬨事的雌蟲顯然帶了不少的幫手,叫嚷道:“走!進他屋裡去搜!今兒死活不讓我們進門肯定有問題,指不定我家上次丟的那隻雞就是被他給偷了呢!本來是養給雄主補身體的,我家雄主身子弱……”
“可惡!”“當歸你彆不識好歹!”“我怎麼感覺有股……雄蟲的味兒?”“你是不是想雄蟲想瘋了,他這裡怎麼可能有雄蟲?”……
被卻征死死擋在身後的房門忽然打開了,一隻黑發黑眸的雄蟲就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眼前的鬨劇——銀灰發雌蟲背對著他,聽到聲音忽地轉過頭來,金眸中滿是厲色:“你出來做什麼?回去!”
而卻征的身前則站著六隻雌蟲,為首的那隻嘴臉極其囂張,一雙嘴皮子恨不得翻出火星來,但此刻也像隻震驚到極點的青蛙,鼓著兩隻眼睛,半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解雁行。
“雌兄,”解雁行親昵地喚著卻征,像一隻懵懂天真的雄蟲,疑惑道,“他們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