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溪側眸望見是他,便趕緊過來請安,對他嘴裡那些刺話,就當沒有聽到。
“萬歲爺來了。”她起身給他解披風,現在天冷了,出門都要穿著披風。
收拾妥當之後,直接往屋裡帶,康熙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頭上亂鬨鬨的一片,不禁問:“以前慣常素雅,如今怎的熱鬨起來了?”
康熙沒說,其實蘇雲溪都沒發現。
她微微一甩頭,那步搖流蘇便顫了顫。
伸手虛虛的摸了一下,蘇雲溪這才笑道:“今兒愛這個,明兒愛那個的,您又不是不懂。”
這是刺他呢。
康熙低低一笑:“朕隻愛你一個,自然不懂。”
說著便轉移話題,說起進來封後的事來:“你竟一點想法也沒有?”
聽他說這個,蘇雲溪心中一緊,正色望著他,一臉認真的搖頭。見對方執拗的望著她,顯然是想要一個答案,便不再胡鬨,而是看著他,一本正經道:“做個寵妃不好嗎?”
她這話,簡直聞所未聞。
康熙很感興趣,側眸望過來:“細說說。”
蘇雲溪便輕笑道:“您想想,這做皇後,是要什麼樣,那是要賢惠端莊,統領後宮。”
“然而做寵妃的話,臣妾隻需要膩著您就成了。”
“您說說,能夠膩著您,不比……”
這話說的大逆不道,然而在私下裡來說,聽在心裡,直接就將人給暖化了。
“有人的時候,這點子小心思,可是要收起來。”
這麼說著,蘇雲溪直接用細細的手指勾住他腰帶,笑吟吟道:“臣妾知道,隻是對您的一片心意,總是要對著您說的。”
“再就是,臣妾知道自個兒資曆不夠。”
這話都被她說儘了。
“你就一點都不想?”康熙問。
他眸色幽深,側眸看向她,那深沉的眸色,像是大海一樣,恨不得直接將她給淹沒。
蘇雲溪想了想,咬著下唇,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臉上的笑容,儘數都收起來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圈就有些紅。
“能夠光明正大的立在您身旁,誰願意做寵妃呢?”
她沒有像之前演出來的那樣,用楚楚可憐來表達這一切,而是強忍著淚水,一直沒有讓它掉下來。
甚至為了不讓他發現,努力的用垂眸來掩藏這種水意。
康熙聽完沉默了,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看向一旁渾身都沉寂下來的崇嬪,神色也跟著繃起來了。
看向一旁的崇嬪,康熙認真思考,她做皇後的可能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以她的家世和寵愛度是可以的,但是以她的資曆,又顯得單薄了些。
畢竟以皇貴妃的資曆,若是不能讓他服了,那麼對方會直接反撲的。
他又想了想貴妃,作為孝昭皇後的妹妹,自然是不一樣的。
蘇雲溪不等他想出來點什麼,就笑著道:“現下還早。”
在她的記憶中,康熙最後的一個皇後,應當是在皇貴妃瀕臨死亡的時候,才下了封後的聖旨。
然後一天的功夫,新後就沒了。
故而康熙落的一個稱號,那就是‘克妻’,旁人沒有明說,隻隱隱的有傳言。
蘇雲溪回神,現下離皇貴妃病重尚有幾年,看著康熙的樣子,也沒有真心想冊封皇後,先前幾個皇後,也沒見他有這樣的動作。
也就身在局中,皇貴妃和貴妃一時有些看不開罷了。
在原著中,或者在曆史中,好像是沒有這麼一回事。
但是目前的話,兩人有些卡對眼了。
蘇雲溪想了想,覺得襯著這個風波,若是能更進一步,彆人封後,她封個妃啥的,倒也挺好的。
康熙朝前期,對於位份的事,特彆的摳門,這是庶妃遍地走,高位沒一個。
現下倒是好多了,在三藩結束之後,直接封了一批高位。
而她還是個區區嬪位,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在她盤算怎麼撈個嬪位的時候,康熙還在想彆的,盤算了一會兒,發現這後位還是不用著急。
康熙冷眼看著朝中沉浮,接了所有奏折之後,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隱忍不發。
對於現今朝堂有一個新的認知之後,眾人正在等結果,卻發現,這事沒信兒了。
然而已經提出來的事,哪裡能輕易的放下。
康熙不置可否,隻說如今百廢待興、邊疆不穩,朝中缺錢,所以不大適合進行封後。
說的多了,便是什麼,朝堂不穩,不便封後,不吉利。
他都這麼說了,誰還敢往不吉利上撞。
等蘇雲溪接到消息的時候,有些意外,對於皇帝來說,自然吉兆最重要,然而他現下不在乎了。
這真是一個矛盾的信息。
晚間康熙來的時候,看著他輪廓分明的清雋臉頰,蘇雲溪掂起腳尖,在他臉頰上歡喜的親了一口,這才淺聲道:“萬歲爺來了,可曾吃用過。”
“不曾。”他一說,她就明白了,趕緊往他這遞筷子,一邊道:“您湊合著吃點。”
她如今位份高,但向來節儉,慣常都是四菜一湯,今兒也是如此。
自然講究不得什麼老祖宗的規矩了,康熙跟著吃了一頓,笑道:“你這小廚房做的倒好吃。”
蘇雲溪看著他笑吟吟的臉頰,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間想起來貴妃娘娘說的小蜜蜂了,她才恍然間發現,許久不曾聽到易常在的消息了。
她回眸問了一句,就見康熙神色有異。
“你不必為她求情。”他道。
蘇雲溪側眸,有些不明所以,歪著頭道:“怎的了?”
康熙微言微怔:“你不知道?”
瞧著她的神色,確實像不知道的樣子,康熙撂下筷子,接過茶水漱口,這才低聲道:“她吃用多了福壽,整個人都瘋了,將她留著,也不過是想釣魚。”
“也算是最後一點價值。”
碰上福壽之後,整個人就廢了,能夠釣出來福壽一根線,倒比什麼都強。
這東西以人相傳,隱秘的緊。
輕易想要尋到線索,是非常難的,康熙一直想要釣出來,但是對方跟滑不留手的泥鰍一樣,輕易不會上鉤。
“那她……”蘇雲溪猶豫了一瞬,還是問道:“人還在嗎?”
康熙搖頭,人還剩半口氣,但是被他叫禦醫用好藥吊著,怎麼也要瞧著她們在交易一次,才能把幕後的人給抓住。
能損一條線,就損一條線。
蘇雲溪沉默:“能留個體麵的沒法嗎?”
到底是好了一場,瞧著她如今不被當人,有些可憐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這人的性子就是軟,他笑了笑,柔聲道:“可以。”一點小要求罷了,還是可以給的,就算死的不體麵,也能收拾的體麵了,左右不讓她掉麵子。
“謝主隆恩。”她道。
蘇雲溪淺淺的歎了一口氣,來到窗前,看著外頭的芭蕉樹發呆,這樹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在看,甚至還跟易常在一道立在樹前賞過。
不曾想,芭蕉樹依舊在,但是這易常在,卻快要沒了。
“想什麼呢?”康熙問。
蘇雲溪側眸望過來,低聲道:“什麼都沒有想,就覺得人生無常。”
“你呀,心軟。”康熙道。
她確實心軟,跟易常在多大點麵子情,瞧她惦記的。
“朕對你這般好,也沒見你念念不忘。”甚至有些記打不記吃,光記著他不好,記不得他的好。
“臣妾整個人都是您的,自然沒有其他想法。”蘇雲溪隨口道。
這話說的也對,康熙一聽就高興了。
捏著她的臉,強硬的將她的臉掰過來,不許她在想易常在。
“你的腦海中,隻能有朕。”
你的身邊,也隻能有朕。
蘇雲溪:……
哥哥你演霸道總裁呢。
她彆開臉,不再看他,半晌才道:“臣妾知道。”
這是個什麼回答,康熙不滿意,又把她臉頰彆過來,想要她注意力在他身上。
然而蘇雲溪心煩意亂,被他這麼一弄,心裡的委屈便嘩嘩的往外冒,說到底,她跟易常在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會兒康熙寵著,便千好百好的,等到康熙不寵她了,如果她遭遇點什麼,估摸著康熙也會冷冷的說,這是她應該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臉色難免有些不大好。
看著她這樣,康熙的臉色也跟著黑起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蘇雲溪抬眸看他,半晌才低下頭,也不敢真的頂撞他,隻低聲道:“臣妾不一直這樣嗎?”
她下頜被捏住,康熙很生氣,便用力了些,想要抬起她下頜,讓她直視他。
蘇雲溪甩了甩頭,將下頜從他手中躲出來,一言不發的坐在窗前,不說話了。
康熙這樣的態度,更加印證了一個道理,原來她和易常在,真的沒什麼不同。
然而在對方眼裡,這就是忤逆了,康熙許久不曾見過有人在他麵前甩臉子,不禁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冷聲道:“放肆!”
他話音落了,在原地怔了一會兒,還不見崇嬪來道歉,不禁黑著臉甩袖而去。
蘇雲溪就立在窗前,看著他怒氣衝衝,大踏步的離去。
她知道這會兒應該衝出去,撲通一聲跪在康熙跟前,祈求他的原諒,但是她心裡難受,著實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看著他離去,她閉了閉眼,到底沒有說話。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說到底,她也是個女人,想要一點溫柔,但是康熙給的溫柔,太過虛,太過假。
你想要什麼,他就不會說什麼,直接給你了。
你張張口,他就知道你要說什麼,提前給你辦妥當了。
看似溫柔妥帖,實則是虛浮的,和太皇太後沒什麼兩樣,就是寵著個阿貓阿狗,心情好了就捋捋毛,心情不好的時候,一腳踢開。
寵。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