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仔細些。
蘇雲溪含笑坐在她邊上,柔聲道:“老祖宗慈悲,臣妾無礙。”
說著接過奉上的熱茶,接在手裡暖著,也不喝,一邊打量著周圍陳設,半晌才緩緩問:“您怎的把金器銀器都給撤了。”
這室內暖和的緊,但是空蕩蕩的,都是些簡單玩意兒。
猛然一瞧,不像是這天下最尊貴女人住的房子,倒有些佛寺的味道在。
太皇太後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這人老了,什麼金器銀器,也就那麼回事了,還不如返璞歸真,瞧著自在些。
過了七十之後,她這心裡就明白了。
人活一輩子,她哭過笑過,贏過輸過,多少痛不欲生,如今竟也記不起詳情了。
可見事緩則圓,不管什麼樣的事,隻要過的時間久,都顯得那麼無足輕重。
她側眸看向一旁的崇嬪,若是早些年出現她跟前,想必跟孝獻皇後一樣,已經被她給弄沒了。
隻是如今年歲大了,倒明白很多事。
在年歲正好的時候,做一些事,反倒比壓抑著要好的很多。
人生的一些感悟,總是要等沒有任何決策權的時候,才會去知道。
蘇雲溪捧著茶水,轉而說起旁的來,跟她說孩子現在會要抱抱了之類,等天晴了就抱過來給她看。
等說了許多,就聽太皇太後冷不丁開口:“你對封後怎麼看?”
這事,完全沒有妃嬪插嘴的餘地。
蘇雲溪聞言微怔,有些意外:“萬歲爺選誰,便是誰。”
她確實是這麼想的,現在當皇後有什麼用,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就算當不得皇後,還有聖母皇太後呢。
能安生活著,比什麼都強,以康熙那顆搖擺不定的心,她是一點都不敢賭。
聽她這麼說,太皇太後抿了抿嘴,輕聲道:“你倒是豁達。”
她確實豁達,能夠說出這句話,已經跟旁人不一樣了。
她閉上眼睛,不再多說什麼。
蘇雲溪瞧她露出疲態,便知機的告退,等一出慈寧宮的門,到了翊坤宮的地界上,金釧這才壓低聲音問:“老祖宗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
她含笑搖頭,就算太皇太後有想法,最後還是得看康熙的。
老祖宗是真的老了,對康熙決策的影響力太過低下。
康熙這人,也有意思的緊,說出來以孝治國,老祖宗說出來的話,無有不允的,整日裡晨昏定省,比尋常人家的兒孫還孝順些。
但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一些小事,但凡涉及到政事,他就跟聾了瞎了一樣,完全看不到慈寧宮的需求。
老祖宗在看下一任皇後,不是說要把持皇後之位做點什麼,而是想跟科爾沁拉一個盟友。
打從順治帝起,這後宮裡頭的蒙妃就少,到了康熙這裡,也不過一個慧妃罷了,還是早早就沒了之後,追封出來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這種情況下,她又年邁,這原先給她麵子的,如今也不大給了。
所以說,太皇太後看似尊貴無雙,但是在這後宮裡頭,已經跟沒有爪牙的老虎一樣,一點都不值得嚴防死守。
但是她曆經三朝,心機人脈都是極深的,又不得不防。
蘇雲溪一直交好忍著的意思,便在這裡,不求老祖宗對她多好,彆幕後捅刀,就比什麼都強。
等回到翊坤宮之後,就見青稚立在門口,氣的胸口上下起伏,一疊聲道:“反了天了。”
她鮮少有這麼情緒外露的時候,蘇雲溪看了一眼,覺得驚奇,笑著望過來,用眼神示意她說。
“剛剛奴婢去打水,被一個小宮女給撅回來了,說什麼先來後到的,奴婢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如此吧。”
畢竟娘娘整日裡耳提麵命,要翊坤宮的奴才出去後,不許囂張。
誰能想到呢,對方竟然囂張起來了。
“誰的人?”
“皇貴妃。”
……
蘇雲溪蹙了蹙眉尖,說到底,她和皇貴妃之間的關係還成,理論上來說,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誰曾想,竟鬨起來了。
“後來說了什麼?”
“說您不過是個嬪,哪裡能在皇貴妃娘娘跟前囂張。”
這句話說的其實也沒問題,蘇雲溪側眸看向青稚,示意她接著說。
“奴婢就回,一是沒有囂張,二則主子們是主子們,這做奴婢的就要知道分寸。”
這話簡直捅了馬蜂窩了,對方直接就說她以下犯上。
蘇雲溪聽完,不置可否。
這不過是個小事,甚至都傳不進皇貴妃的耳朵去。
但有了這一茬,她若是不找補,往後她的臉麵往那擱,若是要強一些,必然要找過去的。
然而對於她來說,麵子是值錢,但她和皇貴妃之間有約定,便以約定為先,因此笑著捏了捏青稚的臉,柔聲道:“你受委屈了,不過做的很好。”
說著從腕子上褪下一個銀鐲子,直接套在她手上,笑著道:“賞你的,拿去玩,快彆氣了。”
將她哄好之後,蘇雲溪回了內室,當坐在那喝茶的時候,她在思考這一回的事,
看似是奴才之間的摩擦,但是宮裡頭就算是奴才,那也都是人精子,麵上笑嘻嘻的,背地裡捅你一刀。
這般明打明的說出來氣人,著實不常見。
但這招數好使,宮裡頭的人,最要的就是臉麵。
你打了我的臉,我不會說去主動找你,讓你給個解釋的機會。
隻會偷偷的在打回去,一來二去的,這梁子就結下來了。
蘇雲溪想到這一茬,她在認真思索,到底是誰看她和皇貴妃好而不順眼,特意來搗亂。
“去查查那小宮女,背後有沒有人。”她側眸看向一旁侍立的銀釧,這話一出,對方瞬間明白,主子是不信皇貴妃手下的人,是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
畢竟誰宮裡頭,還沒幾個旁人的暗樁了。
接著名頭做一些不好的事,她也做過。
蘇雲溪吩咐完之後,眯著眼睛看向窗外的青稚,對方這會兒又高興起來,圓圓的眼睛笑的眯起來,滿是喜相。
她宮裡頭宮女很多,而她最喜歡的就是青稚,旁人竟然一早的找上她,可見是有人透信兒。
那麼這個人,是誰呢?
是這翊坤宮裡頭的主子,還是這翊坤宮裡頭的奴才。
隻要做了這事,就必須打從她這翊坤宮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