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溪想了想,柔聲道:“仔細的盯著,倒也無事。”
對方手裡沒有孩子,和皇貴妃比起來,自然沒有那麼顯眼。
說過這一茬過後,就聽門外傳來隱隱的抽泣聲,蘇雲溪蹙了蹙眉尖,銀釧趕緊出去看,就見那拉貴人臉上掛著淚,一臉悲憤的走了進來。
“原不敢驚動您,隻是這下頭鬨的越來越不像話了。”她說起話來柔柔弱弱的,但是口齒清晰,瞬間將事情給交代明白了。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日日都是如此,也不算小事。
她身前原先伺候的宮女,之前清算的時候,被清了出去,這是新撥過來的。
像是蘇雲溪,清算基本沒有波及到她,她的生活仍舊平靜。
但是那拉貴人無寵,平日裡無人關注,隻能逆來順受,分到誰就是誰。
這宮人也不是個個都良善,她分到這個,顯然是比較凶厲,奴大欺主的這一種。
剛開始的時候,不過是視而不見,後來就發展成了頂嘴幾句,再到現在,就敢擠兌著她,用她的東西了。
聽到這個,蘇雲溪皺了皺眉頭。
“把那宮女壓過來。”
金釧帶著兩個嬤嬤過去了,將那宮女押過來一看,不禁眉頭皺的更緊了。
有些人,麵相就帶著幾分凶惡。
但下頭跪著的宮女,瞧著細眉細眼,很是溫柔精致,說起話來也細聲細氣的。
“奴婢給崇嬪娘娘、那拉貴人請安,您二位萬安。”
禮數上也沒有出錯。
蘇雲溪瞧了她一眼,突然心中一動,這話說的,格外的楚楚可憐,和那拉貴人說出來的話,截然不同。
“哪家的姑娘?”
“奴婢魏家的。”
一問一答之下,妥帖又知禮,和那個會斜著眼罵人的形象,沒有一點共同。
蘇雲溪不懂怎麼審問人,她抬了抬下頜,隨口道:“叫你來,所謂何事,知道嗎?”
那宮女低聲道:“奴婢不知。”
看著她這個回答,蘇雲溪好像有點明白,她內心裡是個什麼人了。
想了想,她側眸看向一旁的小算,輕聲道:“將所有奴才都召集起來,留下值班的,其餘都在庭中候著。”
她說完,就坐著喝茶。
底下跪著的宮女臉色一變,這是要當眾處理了。
蘇雲溪眼角餘光覷著她,慢悠悠的斟茶,等到奴才們都聚集好了,這才邁步往外走。
打從宮中大換血之後,翊坤宮也換了一批人,但是她沒有召集起來訓話,這還是頭一次。
庭中的奴才見她來了,趕緊跪下請安,聲音一落,瞬間就安靜下來。
作為寵妃,無人敢在她麵前放肆。
小算殷勤的搬來座椅,茶水點心等,都拾掇妥當了,才立在一旁伺候。
蘇雲溪掃視著底下的眾人,半晌才輕聲道:“打從你們入了翊坤宮的門,就是翊坤宮的人了。”
這話一出,就跟要獎勵似得,登時有人露出些笑容來。
“這些日子,本宮一直瞧著,都兢兢業業精心伺候,著實值得讚揚。”
她說著,朝金釧示意,在場的眾人,按著各自的等級來,人人都有賞賜。
唯獨跪在她跟前的這個宮女沒有。
眾人從收賞錢的喜悅中脫離開來,目光望向跪著的宮女,這人大家都認識,畢竟來來回回的見。
但都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這宮女素來和善溫婉,性子不驕不躁的。
蘇雲溪抬了抬下頜,淺笑著道:“這做的好,便有賞。這做的不好,便有罰。”
“兩麵三刀的狗奴才,欺到主子臉上來,誰給你的膽子?”說著她冷冷一笑,直接叫嬤嬤壓著她往慎刑司去。
慎刑司是什麼地方,隻要你進去了,不脫幾層皮,是出不來的。
犯錯的奴才,最怕的就是慎刑司。
蘇雲溪擺擺手,示意眾人散了,都去忙自己的。
她處置的雷厲風行,又叫那拉貴人選了一個帶回去,這才道:“怎麼不早說?”
那拉貴人歎了口氣,她無寵,又是宜妃手下的人。
這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後宮也適用。
當初沒少欺負還是個貴人的富察氏,誰能想到,平起平坐的兩人,直接顛了個兒,叫她為難起來。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一直壓著,想著若是那宮女能彈壓住,也比說出來丟人強。
誰不要臉麵了。
“你呀,彆顧慮太多,有時候旁人欺的就是你一句不敢說。”隻要你壓著不被人知道,反而愈加隱秘,讓人更想欺負你了。
但是她也知道那拉貴人的顧慮,因此笑了笑,輕聲道:“本宮都知道,你往後有什麼事,儘管尋本宮來便是。”
“不必想些有的沒的。”
聽她叮囑的殷切,那拉貴人眼裡頭突然沁出淚來。
自打入宮之後,她就沒見過這麼熱心妥帖的人,不管是真是假,完全將她心裡頭那些冰涼給暖化了。
就算是飛蛾撲火呢,這些熱乎氣,她也想攥在手裡。
她咬了咬唇瓣,哽咽著道:“原先是嬪妾對不起您,承蒙您不介意,但……”
她話還沒說完,蘇雲溪便用指尖抵在她唇上,側眸望過來,淺笑著道:“往事如風,隨他去吧。”
若是真要計較那麼多,這後宮的妃嬪,什麼事都不用做。
光在這翻舊賬就成了。
“崇嬪娘娘。”那拉貴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半晌才慘然一笑:“娘娘胸懷坦蕩廣闊,倒顯得嬪妾小人了。”
她這樣的表現,蘇雲溪執扇的手頓了頓,側眸望過來,柔聲道:“怎的了?”
那拉貴人就著她的手起身,半晌才緩緩道:“嬪妾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著她白著臉道:“其實將這宮人的事捅出來,也是為著娘娘。”
這話說的有意思,挨欺負的人是她,反而說是為她。
蘇雲溪穩穩的坐著,側眸望過來,笑道:“你儘管說。”
那拉貴人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就聽門外一個清朗的男音響起:“你也跟朕說說,朕也好奇的緊。”
他門外聽了幾句,擔心崇嬪被騙,便趕緊進來了。
蘇雲溪一見他,眼神就亮了亮,側眸望過來,淺聲道:“臣妾給萬歲爺請安,您萬安。”
那拉貴人臉徹底白了,她唇瓣蠕動,半晌才低聲道:“嬪妾給……”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康熙揮了揮手,示意她閉嘴。
這才扶著崇嬪一道坐在太師椅上,等坐定了,才側眸望過來:“說吧。”
那拉貴人吸了口氣,當著崇嬪的麵,她有許多話說,但是當著康熙的麵,她這很多話就不好說了。
然而事情已經開口,並且被萬歲爺瞧見了,那就必須說清楚。
“嬪妾原想著,直接遣返便是,畢竟這樣欺主的奴才,著實留不下。”那拉貴人捏著手中的錦帕,有些緊張。
她不敢看高高坐著的康熙,隻盯著眼前的一塊地磚,快速的說著。
後來發現,這宮女著實會裝,在她麵前,和在眾人麵前,截然不同。若隻是這個,隻能說明她是個兩麵三刀的人,也不值當什麼。
但她無寵,在漫漫長夜的中,學會寂寂無聲的熬著夜。
故而才聽到這宮女說什麼不想死的話,她隻聽到了一小段,並不是很確認對方會做什麼。
大概是以死來往崇嬪身上扣盆子,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這個主子,定然也在算計之列,甚至會祭天。
這宮裡頭,拿低位妃嬪祭天實在太多了。
不記名的低位妃嬪,死上一個兩個的,誰也不知道。
隻好生的發喪就成。
她估摸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環。
這麼想著,她瞧準機會,便直接來到正殿,跟崇嬪說起這事來。
也是有借刀殺人的味道在,但是她想過了,若是對方選擇不管,她就直接把宮女遣返,重新選一個回來。
但對方不光管了,甚至沒有給她留後顧之憂。
在這種情況下,她就想投桃報李,好生的計較一二。
這才想著,將事情和盤托出,誰曾想,萬歲爺竟然來了,還在外頭聽到了。
蘇雲溪聽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宮女,要被弄死?”
宮裡頭人命賤,可也沒賤到這種地步。
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把宮女、後妃給直接弄死了,那聽著都覺得有些可怕了。
康熙也跟著皺起眉頭,這宮裡頭的人員流動,隻要不是特大型的他都沒過問過,不曾想,還有人這般喪心病狂。
今兒能在後宮裡頭弄死一個宮女,明兒會不會想著對後妃、帝王下手。
“人已經在慎刑司,您直接審問了,就知道了。”
那拉貴人道。
康熙揮揮手,示意梁九功去處理,這才擰著眉頭道:“為何在最開始的時候不說?”
這就是詰問了。
那拉貴人俯身低頭,跪在地上不說話。
蘇雲溪瞧了她一眼,捏了捏康熙的手,笑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光憑一張嘴說出來的事,到底不好說出口。”
說是小事,也不是小事了。
畢竟翊坤宮裡頭要是死人,一個宮女一個貴人,足夠把她板上釘釘的妃位給擼下來。
除非康熙不顧任何人的想法,非得給她封妃。
但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等到了更多地位的時候,就是一個攻殲的借口。
“你可知是誰做的?”蘇雲溪隨口問。
那拉貴人猶豫了一瞬,低聲道:“臣妾不知。”就算知道,當著康熙的麵,她也不敢說。
這種沒影的事,誰敢往外說。
蘇雲溪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些興奮,她側眸看向一旁的康熙,一臉激動道:“是不是您寵臣妾,招彆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