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仍舊記得昨兒下午的時候,聽說翊坤宮叫了禦醫,萬歲爺就巴巴的趕過去,好在沒一會兒就出去了。
她這才想著,原來崇妃逢上她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然而等到晚間的時候,萬歲爺又去了,她就想,萬歲爺這人,最是看重子嗣,翊坤宮又是龍鳳胎,自然跟旁人不同。
他會出來的。
等到天色深沉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已經涼透了。
然而對於她來說,這也不算什麼事,隻要萬歲爺最後來她這看一眼,她的麵子都沒有丟。
畢竟萬歲爺已經兩年沒有入後宮了。
這麼點小臉麵,她以為萬歲爺會給,但是萬歲爺沒有給。
貴妃紅著眼,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突然就有些茫然。
她是穿越的,提前走了許多謀略,讓自己的後台穩若泰山,可誰又能想到,卻死在了侍寢這點小事上。
誰能想到呢。
她看著鏡中那張端豔的臉龐,確實不如崇妃有味道,對方她見了,就覺得是個嬌媚撩人的女人。
和她這種端莊豔麗的截然不同,當知道的時候,她是有些喜悅的,畢竟不同風格的人,在萬歲爺這裡才有出路。
貴妃燒紅了一雙眼睛,看向翊坤宮的方向,恨不得咬碎了後槽牙。
而蘇雲溪這會兒正收拾妥當,施施然的往慈寧宮去,今兒該去慈寧宮請安了。
到的時候,皇貴妃和貴妃還沒有到,隻有她一個人。
而太皇太後剛剛起身,小老太太盤腿坐在軟榻上,看著她不住聲道:“聽說昨兒尋了禦醫,現下孩子可好?”
蘇雲溪聽她惦記,便趕緊道:“回老祖宗的話,是雪寶長牙了,有些發熱,晚間的時候,就已經好了。”
她約莫是身子壯,故而發熱的快,這下去的也快。
太皇太後一聽就鬆了口氣,側眸望過來,開始翻舊賬了。
“昨兒萬歲爺去你那了。”見她點頭,老祖宗便隨口道:“也該懂事些。”
這就是叫她勸著雨露均沾的意思了。
“是,都聽老祖宗的。”蘇雲溪積極認錯。
看她這樣,老祖宗便歎氣,提點幾句:“哀家知道你的心意,這女人啊,總是想著能跟自己男人長長久久的,但他是帝王,心裡頭想的,就和你不一樣,若是你撒嬌癡纏,固然能夠達到目的。”
“但是這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誰知道什麼時候你就惹了他。”
太皇太後氣息有些不足,說著說著還喘了口氣。
“原不該哀家來說,隻是拿你當小輩,才認真的勸你幾句。”
“一時榮光不算什麼,要長久的榮光才對。”
就像她這樣,當初的時候,和海蘭珠比起來,那什麼都不是。
但是笑到最後的人是她,甚至如今七十了,仍舊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而海蘭珠,早已消失在人海,現在是黃土一捧了。
蘇雲溪知道她的意思,抿了抿嘴,歎氣道:“臣妾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至於勾引什麼的,她是一點沒有。
總不能把那些小情趣當成勾引吧,她在大清,可比在現代的時候收斂多了。
太皇太後一聽,不禁皺了皺眉,她一直以為,崇妃約莫在房裡比較會玩,不然怎麼能勾著萬歲爺一直放不下她。
這男人和女人,不就那麼回事。
看著崇妃純稚的眼神,太皇太後第一次沉默了。
還沒等說出點什麼,就見皇貴妃和貴妃一前一後來請安。
身後還跟著惠妃、德妃、榮妃等,幾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互相見禮過後,這才落座。
蘇雲溪看向貴妃,她臉上塗著脂粉胭脂,倒是看不出氣色來,隻是這眼裡頭儘是紅血絲,看著就叫人心疼極了。
但這樣的後果,是她所造成的。
兩人之間那薄弱的一點點友誼,大概瞬間就沒了。
就算如此,蘇雲溪也穩穩的坐著,畢竟貴妃總要習慣的。
她還防著若是打嘴仗的話,她到底應該收斂一點,還是直接將人懟回去,誰知道貴妃除了麵色憔悴雙眸通紅,多餘的反應一點都沒有。
這是個高手啊。
好生能忍,這麼能忍的情況下,實在叫人心生防備。
畢竟這麼大的事,自然是要發作出來的,若是沒有明著發作,那必然是要暗著發作。
這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蘇雲溪笑吟吟的和眾人揮手告彆,這才和皇貴妃手牽手一並回自己殿裡。
走到路上的時候,就聽皇貴妃道:“本宮和貴妃打了不少交道,從未占過上風,並且還會名聲受損。”
這是非常難的事情,宮裡頭就那麼幾個招數,但是貴妃就是能出其不意。
能讓她優勢轉劣勢。
她若真的蠢,也坐不上皇貴妃這個位置。
但是在貴妃手裡討不到好,那就說明,對方是真的厲害。
皇貴妃說的是肺腑之言,見她淡淡應下,好像不怎麼上心的樣子,趕緊強調:“你得把翊坤宮的籬笆,再紮嚴實些。”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殷殷切切的叮囑,蘇雲溪笑著捏了捏她的手,柔聲道:“臣妾都曉得。”
皇貴妃輕輕嗯了一聲,她也就是閒操心而已,這富察氏,手段也不弱,要不然怎能將萬歲爺給把持的死死的。
這麼想著,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千叮嚀萬囑咐的,見崇妃神色也認真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蘇雲溪被她念叨的臉上笑容不斷,這種被關心的感覺,著實許久不曾有過了。
不管皇貴妃以前如何,未來如何,但是這一刻,定然是真正的為她著想。
就算是為了將她拉過來,而不往貴妃那邊去,那也儘夠了。
“貴妃……”蘇雲溪聽她這麼說,突然想起來之前那些懸而未決的事,當時她的地位不高,高位妃嬪之間的事,估摸著也不會跟她說。
所以現在知道了一點,和以前想象中就截然不同。
之前那些追蹤一半失去線索的人,是否是貴妃所為。
她說了一半,就被皇貴妃捏了捏手,抬眸一看,貴妃就立在她前頭,眸色幽深的望著她。
其實妃位和貴妃,差了隻有半階。
說到底都同為妃位,隻是貴妃這個妃,高於其他尋常有封號的妃子罷了。
並不像皇貴妃,單獨為一個階層。
蘇雲溪笑吟吟的上前行了平禮請安,看著貴妃梗住的表情,她側眸一笑。
貴妃是真的氣,險些穩不住神色。
還是想著不能露怯,這才勾出笑容來:“先前本宮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從不曾往人前來,倒是叫姐妹們生疏了,明兒想著辦個茶會,還望崇妃妹妹賞臉。”
她應該先給皇貴妃說的。
蘇雲溪漫不經心的想,到底是露了些許出來。
說來也是,這有一個好的開端,這比較慘烈的開端,是不一樣的。
“貴妃姐姐發話了,那必然是要去的。”蘇雲溪笑吟吟的回。
而貴妃轉身麵對皇貴妃的時候,麵上的表情僵了僵,畢竟這應當頭一個跟皇貴妃說的,不曾想先給崇妃說了,就算先前給皇貴妃娘娘遞過帖子,此舉也是不妥。
也是她氣暈了。
短暫的交涉之後,貴妃擔心自己氣惱之下,再次出錯,便趕緊轉身離去。
看著她走了,皇貴妃一臉嚴肅道:“她氣急了,覺得丟麵子,你就更要小心。”
畢竟宮裡頭的麵子,太值錢了。
有時候為了麵子,會把命給拚進去的。
蘇雲溪也嚴肅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兩人這又說了幾句才分開。
等回宮之後,她懶洋洋的坐在軟榻上,手裡拈著點心來吃,半晌才緩緩道:“銀釧,好生的查查貴妃。”
這正著查,倒著查,她就不信,真的一點用都沒有。
人過留聲,雁過留痕。
銀釧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和貴妃想象中一樣,宮裡頭看笑話的居多,一部分妃嬪覺得,她上位把崇妃乾掉正好。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並不願意看到貴妃得寵。
一個有寵的貴妃,又是鈕祜祿家的人,對於後宮的威脅性,實在是太大了,比想象中還要大的多。
貴妃不管走到哪裡,都覺得對方的眼神有些不大對。
到處都是嘲笑她的人,偏偏她還不能發作,若是多說點什麼,必然要說她惱羞成怒什麼的。
要端著貴妃的架子,還要穩住名聲,在這之下謀劃,實在是太難了。
她生生憋出一身硬傷,差點將自己剛治好的毛病,又給憋回來了。
貴妃難受的跟什麼似得,眸色幽深的看向一旁的嬤嬤,厲聲道:“本宮要她死。”
她手裡頭握著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人脈,還有孝昭皇後留下的多年經營。
作為一個入宮直接封妃,又是宮裡頭的老人,她的底牌,豐厚到一般人根本無法想象。
貴妃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隻要她想做的事,鮮少有做不到的。
“富察氏。”她冷冷一笑,以前的計謀對她沒用,她也沒多想什麼,畢竟富察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又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小貴人,心裡藏不住二兩事。
故而她從來沒有放在眼裡,誰能想到,她竟然會一步步走到今天。
竟然對她也成了巨大的威脅。
她明明生過孩子了,但是那身段卻仍舊玲瓏有致,該鼓的地方鼓,該收的地方收。
貴妃想,許是那衣袍下頭,脫了不能看呢。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萬歲爺都不來看她,反而去幸了這麼一個玩意兒。
貴妃一口血梗在喉頭,怎麼也想不開,到了晚間,就昏昏沉沉的發起熱來。
她叫了禦醫。
想著昨兒翊坤宮一叫禦醫,沒多久功夫,萬歲爺就出現了。
她心中不禁起了些許期盼來,若是萬歲爺能夠像昨兒一樣,她丟掉的麵子,便儘數都尋了回來。
貴妃側眸望向一旁的屏風,目光殷切。
這地位她要,這帝王無上的寵愛,她也想要。
緩緩的握起拳頭,若是得不到,那就將攔路石給踢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