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能坐上太後位置的,還不是人家生母,她這個養母,早已經作古。
就算有恩澤加身,又有何用。
後期倒是捧起來個隆科多,但為什麼會捧著他,還不是因為隆科多占著九門提督的位置。
什麼是九門提督,那是皇家禁衛的統領,專管內城九座城門,至關緊要的位置。
可以說是咽喉所在了。
手裡握著九門提督,就是握著京城的眼睛。
隆科多占著這個位置,被四大爺重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後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隆科多結局不算好。
“世事變遷,動輒幾十年,你管得了眼下,管不了未來,還不如多愛自己,輕鬆些子。”
蘇雲溪隨口道。
皇貴妃這要是不放寬了心,還這麼費心勞神,日日勞作的話,怕是要不大好。
她在曆史上,就是個短命的。
皇貴妃輕輕點頭,低聲道:“我曉得了。”她現在是有些心灰意冷,原先的時候,總想著給家族帶來榮耀,隻不過家族好像並不怎麼把她放在眼裡,隨隨便便就送了小九入宮。
大約隻要宮裡的高位,有一個是佟家姑娘就成了。
至於是誰,並不大緊要。
對於佟家是這樣,對於帝王也是這樣。
她還有什麼可計較的,還不若多跟貴妃胡鬨來的痛快。
“是,人生短短幾個秋,沒什麼可在意的,都是虛的。”皇貴妃抿著嘴道。
這話說的有些喪氣了,蘇雲溪執起她的手,溫柔道:“話不是這麼說的。”
“你要問問你自己的心,它想要什麼,它最期盼什麼,去滿足它。”
蘇雲溪覺得,自己還挺有洗腦功底。
她輕笑著看向皇貴妃,這宮裡頭的女人,日子都不好過,她現下看似無憂無慮,實則最是可怕,一個態度不明的太皇太後,就夠她謀劃了。
再加上隱在暗處的貴妃,她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康熙不像是兒女情長的人,突然間將一個人給握在手裡,必然是有原因的。
“且看以後吧。”蘇雲溪閒閒道。
皇貴妃跟著點頭,這有些話,就是得拿出來說說,商議過後,人就舒坦很多,要不然都悶在心裡,著實難受的緊。
關於未來,她想了很多很多,著實有些不明白,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隻得作罷。
兩人絮絮的聊了一會兒,就聽乾清宮有旨意傳達,即日起,則京中貴女入宮進修,從妃嬪中擇出一位為師,另講師五名。
康熙這政策出來的也太快了,就沒人攔著他。
“一位師父?”這個地位,實在太過特殊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女師父也是一樣的。
若京中貴女都經一人之手,這是多大的人脈。
皇貴妃條件反射的看向富察貴妃,總覺得這是萬歲爺給她鋪的路。
原來寵愛和寵愛之間,也格外不同。
萬歲爺以前寵愛過旁人,卻從來不曾做到這一步。
有了京中貴女師父的這個人情在,未來幾十年,都不必愁了,若是遇見長情知感恩的,往後百年都不必愁了。
她這麼一想,不禁覺得後背起了冷汗。
原來在萬歲爺心中,富察貴妃的地位,遠遠比想象中還要重要的多。
如此一來,這後宮,誰還能跟她一爭高下。
除非不讓貴妃沾惹星點權利,將所有的宮權都攏在手裡,下放給其他妃嬪,形成一個互相製約的關係。
她能想到的,蘇雲溪也能想到。
“看來宮權,又要回到姐姐手裡了。”她道。
皇貴妃點點頭,她現在身子好個差不多,估摸著太皇太後很快就會交回來了。
兩人所料星點不差,幾日功夫,考核就出來了,這總理是富察貴妃,另外幾位協理,是幾個小貴人。
分彆是博爾濟吉特氏、佟貴人、兆佳貴人、良貴人、戴佳貴人。
這樣的情況下,漱芳齋等於她一家獨大。
而宮權又回到了佟貴妃的手裡,她位份最高,手裡又握著宮權,膝下還有皇阿哥,在宮裡頭也是獨一份的存在。
富察貴妃做了漱芳齋讀書總裁,膝下又養著親生的龍鳳胎,更得帝王寵愛,隱隱有和皇貴妃一較高下的苗頭。
然而剩下的三妃便抱團在一起,她們湊一起,手裡的阿哥更多,有了共同目標之後,也就更團結。
康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小小的後宮平衡,在他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蘇雲溪也高興,能夠手握百書,留下墨香,比什麼都強。
說著她看向麵前的五個貴人,淺笑著道:“說起來也是緣分,幾位都是才情極高的存在,這漱芳齋剛辦起來,還仰仗著各位呢。”
她說的客氣,幾位登時誠惶誠恐起來。
立在首位的是鹹福宮嬪博爾濟吉特氏,她是皇太後的族妹,康熙表妹,又是科爾沁達爾汗親王和塔之女,地位特殊,縱然不曾顯露人前,整日裡深入簡出,瞧見她,大家也客氣的緊。
畢竟太皇太後還在呢,由不得旁人輕視一二。
就連蘇雲溪瞧見了,也是客客氣氣的,這位鹹福宮麵色冰冷,不愛說話,瞧見人的時候,總是跟沒瞧見似得。
她左手的佟貴人今年春日剛剛進宮,又是佟家的姑娘,姐姐是皇貴妃,故而腰板挺直,一點都不怵。
她生的貌美,端方妍麗,是經典的貴女長相。
兆佳貴人年歲略長,膝下養著皇五女,未及金釵之年,卻生的端莊秀麗,看的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這一次選了她出來,也是想著,給兆佳貴人做臉,當時候皇五女的嫁娶,也好說些。
良貴人生的貌美如花,在富察貴人之前,隱隱有後宮第一美人的稱號,什麼體有異香、美豔冠一宮之類,帝甚幸之。
後來生了八阿哥胤禩,又出了個富察貴妃,這才將她從雲端打落。
而戴佳貴人養著皇七阿哥胤祐,他天生有足跡,將戴佳貴人提上來,也是給皇七子做臉,省的旁人小瞧了。
在心裡將這幾位的身份地位在心裡過一遍,不禁感歎,這康熙宮裡真是臥虎藏龍,厲害的緊。
蘇雲溪又閒話幾句,便不吭聲了,她是主位,就算她不說話,其他人也不能冷場了,一時間幾人都互相熟悉著,說著話。
這宮裡頭看似就這麼大,實則大著呢,最起碼在座的幾位,她都不怎麼熟。
聽了一會兒談話,她心裡也有譜了。
宮妃固然會掩蓋本性,但是一個人的氣質長相,再就是說話方式,基本上也確定了會是什麼樣。
又說了一會兒,便叫眾人直接離去了。
等著眾人的身影遠去,金釧這才上前來,揉著她的眉心,低聲道:“這一次,都是硬茬子。”
除了良貴人和戴佳貴人,這其餘的,哪個不是眼高於頂的貴女。
蘇雲溪嗤笑一聲,這宮裡頭講家世,講地位,講恩寵,講孩子,唯獨不講理。
她作為高位者,占儘便宜,倒也不用懼怕。
“無事。”她閉目養神,由著金釧給她揉著眉心。
晚間康熙來的時候,見她正盤腿坐在炕上寫東西,探眸一看,就見是教案,不禁笑了:“還上心了?”
蘇雲溪點頭,還是決定跟康熙透個氣:“原先的時候,想著教識字便罷了,後來想想,如此有些不成,教人總要教出點名堂來。”
光是隨便教,又如何能叫她的公主未來改變。
“把公主也攏進來。”她道。
說起這個,蘇雲溪放下筆,直接起身認真道:“說起公主,臣妾就想著這撫蒙的事。”
撫蒙這個事,是迫不得已的事。
漢人未定,蒙古躁動,用公主外交來平定,顯然是代價最少的。
就算公主過去沒兩年就死了,又有什麼打緊,這大清江山穩固就成了。
康熙沉默不語,幾個公主罷了,作為犧牲,在他心裡不值一提。
“臣妾遍閱史書,瞧了大明的曆史,是非功過臣妾先不說,隻兩條,臣妾佩服至極。”
“一是一句話。”
在康熙疑惑的眼神中,她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吐出。
“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康熙眉頭皺了起來,蘇雲溪卻毫無害怕,接著說了下去。
“這第二句,便是……”
“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
她說完,靜靜的看著康熙,其實不和親的大明公主,並不怎麼幸福,這世間女子,在這個嚴苛教條的時代下,活的太過艱難。
但是和親的公主,會更加的不幸福,死的更快。
蘇雲溪說完,就不再多說什麼,接著執筆寫自己的教案,既然已經決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朕原先覺得你胸無大誌,隻聞玩樂吃喝,卻不曾想,你心懷鴻鵠之誌。”
康熙說這話的時候,麵無表情,讓人無法根據表情和語調猜測出他是褒是貶。
看著他這個樣子,蘇雲溪眨了眨眼,側眸望過來,低聲道:“論跡不論心。”不管她說了什麼想了什麼,她做的事,都是吃喝玩樂。
康熙目光沉沉的盯著她,貴妃的所作所為,和一般女子不同,不能以尋常女子論。
原以為她是個以色媚人的玩意兒,當接觸的越來越深的時候,他陷得越來越深,也知道她的靈魂有多麼絢爛和多彩。
康熙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平平的看著她,用和緩的語調問:“那你是如何想的。”
這大豬蹄子說個話,慣愛故弄玄虛,蘇雲溪認真的寫著教案,燭火將她映照的格外溫柔,但說出來的話,也是甜中帶野,聽起來有些刺。
“萬歲爺聖明至極,自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她麵無表情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