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開口之後,則是坦然的抖了抖衣袖,挺直了脊梁,從大臣隊列中,邁出了一步。
楚王睜開了昏昏欲睡的眼,聞天行抬起頭,不再數磚石上的紋路。
因為,站出來的不是彆人,正是首輔張懷義。
朝堂之上,氣氛陡然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有大臣輕笑起來,有大臣目光流露異色。
顯然,有不少人都猜到了張首輔會站出來。
太子亦是從垂簾之後站起了身,目光直視挺直腰杆的張首輔。
“不知張首輔有何異議?”
太子道。
張首輔一抖寬袖,似是兩袖有清風,平靜道:“鎮北王一生為大夏征戰,七子隕五子,滿門皆忠烈,羅小北更是因此瘋癲十五載,殿下雖然代陛下當政,但是定如此滿門忠烈謀逆之罪,不可如此輕斷,請殿下三思。”
“另,就算要定謀逆之罪,也得陛下下詔,殿下……恐做不了主。”
張首輔,道。
咳咳咳……
這話語一出,朝堂之上,皆是乾咳之聲。
許多禦史更是猶如打了雞血似的,臉色漲的通紅,
張首輔這話,簡直就是指著太子的鼻子在說,你雖然代夏皇當政,但是,定羅家謀逆之罪,你區區一個太子不夠格。
瘋了啊!
張首輔這一番話簡直跟唇槍舌劍一般,簡直紮心不已。
夏極當了數十年的太子,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楚王瞥了挺直脊梁的張首輔一眼,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聞天行蒼老的眼眸中,亦是帶上了幾許精芒。
太子笑了,他走出了屏風,滿臉皆是濃鬱到極致的笑容,甚至鼓起了掌。
“張首輔說的對,本宮隻是區區一個太子……這大夏,還是父皇的天下……”
“張首輔說的對,對本宮而言,如醍醐灌頂。”
“既然如此,那張首輔便自己去詢問父皇吧。”太子笑道,爾後,取出了一麵金色的令牌,隨意拋出,砸在了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令牌在地上滑出很遠,最後抵著張首輔的靴子,方式止住。
爾後,太子便拂袖,轉身離去,有淡淡的笑聲縈繞著。
“首輔之言,振聾發聵,這天下,豈有六十年太子乎?”
“可笑,可笑……”
太子夏極走了。
朝堂之上,卻仍舊是一片死寂。
張首輔彎腰,拾取了地上的金色令牌。
蒼老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笑容。
遠處。
有幾位禦史見得張首輔拾取令牌,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然而,話語卻是卡在了喉嚨中,終究是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化作一聲歎息。
……
鎮北王府。
中庭。
鎮北王坐在亭子中,換上了整齊無比的袍服,一位宛若隱匿在黑暗中的影衛如影隨形。
天地很安靜。
這偌大的鎮北王府,仿佛與喧鬨的天安城與世隔絕。
天上,濃厚的雲,在不斷的翻湧著。
看著天安城上空那璀璨蜿蜒的氣數金龍,鎮北王笑了笑。
天上厚厚的黑雲,仿佛蒼天在醞釀著憤怒。
“王爺……”
“說。”
“今日朝會,太子欲下罪於羅七爺和小公子,定他們謀逆之罪……”
“嗯。”
“張首輔出言,壓下了太子的命令,太子惱怒,扔下金令,拂袖離去,張首輔拾取了金令。”
“唉……”
兩人一應一答。
可到最後,鎮北王卻是不由的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這是夏家與我羅家的恩怨……”
“這老張,好好當他的首輔,等張靜之成長起來,退居幕後,頤養天年,不好麼?”
“何必呢?”
“夏皇早已不是當年的意氣風發,著金甲,征天下,謀一世太平的夏皇了,實力越來越強,眼界越來越高,他到底在算計什麼,無人知道。”
鎮北王羅狂卻也不複當年的少年狂,輕輕歎息。
庭院中,再度陷入了靜默中。
許久,鎮北王方是沙啞著聲音開口。
“馬車備好了麼?”
鎮北王問。
影衛躬身,頷首:“備好,隨時可出京,往安平縣。”
“很好。”
鎮北王應了聲,靠在了石亭上。
目光望著天穹。
出京容易,但是,想要入安平,可就難了。
……
無量山,佛井殿上空。
白蛟在翻湧著,有紫氣自東而來,環繞著白蛟,天地生異象。
望川寺的佛僧們,皆是雙掌合十,輕聲誦念佛號。
而佛井中。
羅鴻雙眸紫意退卻,他後撤一步,羅七爺閉著眼,他的眉心中又一道白色絲線從意誌海中纏繞而出,勾連著羅鴻的意誌海。
這是在傳輸著羅七爺身上所承載的氣數之柱。
而羅鴻的意誌海中,逐漸有一頭白龍在漸漸生成。
羅鴻目光清明,隨著國運的湧入,意誌海在翻湧著巨浪,千手邪佛誦念梵音,九盞佛燈,散發悠然華光,鎮住了羅鴻的意誌海,使得羅鴻的意誌海不會輕易崩潰。
至於這傳輸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
“先帶羅七爺離開佛井……”
“氣數之柱出現,夏家和太子夏極定然會知曉,所以,必定會選擇扼殺,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安平縣了。”
“因為,稷下學宮在安平縣。”
羅鴻深吸一口氣,心念一轉,便想通。
他看了羅七爺一眼,伸出手,托住羅七爺,腳下,蒼鷹邪影浮現,翅膀一拍,扶搖直上,衝出了佛井!
羅鴻白衣獵獵,羅七爺則是骨瘦嶙峋,但是兩者纏繞在氣數之柱中,華光耀眼。
羅鴻踩著蒼鷹邪影,目光看向了那位為他開佛井的老僧,微微頷首。
老僧垂目,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爾後,羅鴻帶著羅七爺,搭乘著蒼鷹邪影,出了佛井殿。
另兩位盤坐在佛龕中的老僧,微微蹙眉。
“此子在轉接羅小北身上的氣數力量……承載了望川寺八千年佛運,又承載這份國運,若是稍有不慎,他會萬劫不複,望川寺佛運也將崩塌為飛灰。”
“當真放他這樣離去?”
兩位老僧開口。
“阿彌陀佛……”
“望川寺如今八千年佛運為他人所得,已經不起折騰……”
“夏皇密謀著天大的事,望川寺既然不選擇參與,那便不要摻和,否則……八千年傳承,一朝便灰飛煙滅。”
“佛首之事,乃他自作自受,愚蠢至極,人間有規則,想超脫……哪有那麼容易,不是一番算計便可的,要有足夠的實力支撐,沒有實力,連算計的資格都沒有。”
老僧歎息道。
另外兩位老僧默然不語。
而佛井殿外,法羅大師的耳畔,頓時傳來了蒼老的聲音。
“法羅,傳令下去,送羅施主出了望川寺後,望川寺封閉山門一甲子,至此不摻和天下事。”
法羅大師一怔。
麵色嚴肅了起來,躬身,道:“喏。”
而此時,羅鴻散去了蒼鷹邪影,帶著正閉目的羅七爺飄然落下。
“七爺!”
趙星河看著骨瘦如柴,渾身布滿隱藏在破裂衣衫下的傷口的羅七爺,眼睛頓時就紅了,殺機大盛。
“這些畜生!”
司徒薇美眸亦是怔怔的看著,她當年與羅小北關係也挺好,她猶記得羅小北滿臉調皮嬉笑的叫她大嫂。
而當年那無憂無慮的羅小北,如今卻是落得這般淒慘模樣。
“法羅大師,麻煩準備一架馬車,我等需要回安平縣,便不留在望川寺,給貴寺帶來麻煩了……”
羅鴻看向了法羅大師,淡淡道。
法羅大師雙掌合十,聽出羅鴻話語中有怨,歎了口氣,頷首。
“羅施主,羅小北施主之事,乃望川寺之過,待施主出寺,望川寺將封閉山門與世隔絕一甲子。”
“不過,在此之前,望川寺會派遣圓尚與圓合兩位一同護送羅施主回歸安平縣。”
羅鴻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眾人離開了佛井殿,回到了演武場。
圓尚和圓合兩位大師,戴著鬥笠,握著禪杖,行走而來。
一身白色僧袍的苦月也跟了過來。
法羅大師見得苦月,卻見苦月跪下,朝著望川寺大殿方向叩首,從此就彆青燈古佛,願苦行天下,因為,在這兒他找不到他心中的佛。
法羅沒有挽留,佛首的事,對苦月打擊很大。
羅鴻攙扶著羅七爺。
袁瞎子抱著竹竿,驅著一架馬車而來,羅鴻帶著羅七爺入了馬車。
但是,馬車上方,氣數力量依舊盤踞,顯眼無比。
沒有在望川寺有過多的停留。
無量山上,佛光大盛。
有佛音響徹,號召天下,望川寺將封閉山門一甲子。
在佛音浩蕩間。
望川寺的山門封閉,而封閉的過程中,煙塵滾滾。
有一輛馬車頂著顯眼的氣數力量,伴隨著嘶鳴之聲,衝出了佛門望川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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