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覺得羅家無過,甚至有功。”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臣願以死明鑒。”
張首輔蒼老的聲音縈繞在了天極宮中,哪怕那沉重無比的壓迫,都無法讓張首輔動搖太多。
夏皇覺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隻要他能夠求得長生,他便能鎮壓一切。
可張首輔那渾濁的眼眸中,看到過太多的黑暗,看到了太多的罪惡。
如今隱藏在大夏之下的黑暗和罪惡,如滔滔江流。
他曾救下許多人,也見到許多人的家破人亡,也看到過百姓的哭嚎無助,也看過難民的路凍死骨。
而這一切,不是夏皇一人長生就能解決的。
許多時候,一個王朝需要的不是永久的王,而是需要一個愛民的王。
張首輔一步一步,堅定的往前走。
他踏上了天極宮的階梯,高高在上的王,便坐在階梯之上的皇位之上。
那是一位向往力量無敵的王,向往長生的王。
而張首輔,則是要證明,力量並非一切。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踏上了宮殿的石梯。
咚!
高高在上的皇位,那俯瞰人間的男人視線投落。
刹那間,仿佛萬裡山河一下子同時承載在了張首輔的肩膀之上,他身上那濕漉漉的素白衣衫,瞬間乾淨,被蒸發的一滴水都沒有,緊緊貼著身軀。
麵對這無法抗衡的力量,張首輔亦是盯著那高高在上,在無儘璀璨蠟燭光華中,仿佛恒坐銀河的那道身影,繼續邁步。
……
天極宮外!
有一道浩瀚的正氣長河撕裂了漫天的暴雨,橫亙天地。
玄玉妃佇立在天極宮下,身上的長裙飛舞不斷,眼眸中帶著幾分震驚。
“張懷義瘋了?”
“他居然敢以凡人之軀挑釁那個男人?!”
玄玉妃身軀在簌簌抖動,她的體質特殊,天生對於這種天地力量感應敏銳。
而天極宮下,那些天子禁衛們,也不複平靜,甲胄鏗鏘聲響徹。
這些天子禁衛撕裂暴雨,金色的甲胄在黑暗暴雨中,猶如璀璨到極致的金芒。
他們持刀,握盾,擋阻在了天極宮前。
老太監,高離士飄然而來,周身雲雨扭曲,片雨不沾身。
他白淨老邁的臉頰複雜的盯著那緊閉的天極宮。
天穹上橫亙的浩然正氣長河轟然湧入了天極宮中。
眾生所見,仿佛看到了那長河纏繞在了一位兩袖皆正氣的老人身邊。
老人一步一步的往前登梯,似乎要用自己的堅持,向那宛若神靈一般的身影,證明些什麼。
……
東極宮。
太子夏極走出了宮殿,靠著長廊,屋簷有雨,在長廊外拉扯出一片珠簾。
他披頭散發,盯著那轟然而落的正氣長河。
隻是,忽然有些落寞。
他慨然歎了一口氣,靠著欄杆,目光有些恍惚。
仰頭望天,視線似乎跳脫而出,俯瞰整座皇城。
而皇城於他,卻是一座難以掙脫的牢籠。
……
司天院。
聞天行盯著棋盤,厚重的眼袋抖了抖,眼睛中布滿了血絲。
而棋盤之上,棋子交錯密布,錯落縱橫,此前的他根本看清楚態勢,但是此時此刻,他似乎撥開了雲霧,可以一窺棋盤最終的結局。
似乎有人正在嘗試著掀開這個棋盤,欲要將這棋盤打碎,還天地以朗朗乾坤。
不知道何時。
一陣青煙飄然而過。
聞天行猛地抬起頭,在他的對麵,一位老道人飄然而至,亦是與他一同,盯著棋盤。
“院長……”
那老道人點了點頭,喟然歎了一口氣。
“可惜了。”
……
鎮北王府。
盯著那皇宮上空浮現的純淨不染塵埃的浩然正氣。
鎮北王羅狂斑白的發絲,似乎又白了許多。
他立於長亭,亭外暴雨如柱,而他手中握著一杯酒,目光怔然:“命麼?羅家的命麼?”
“可哪怕命是注定的,我羅家男兒,也要打破這狗屁的命。”
他的身後,影衛浮現而出,恭敬而立。
“王爺,馬車備好了。”
鎮北王點了點頭。
“那便出發吧。”
“出天安城,去安平縣。”
話語落下,鎮北王將手中的酒液於身前傾倒,倒成圓弧。
爾後,酒杯拋落在地,四分五裂。
鎮北王轉身,原本佝僂的身軀,頓時挺起,猶如沉睡的雄獅,複蘇過來一般。
……
江陵府。
知府府衙。
黑壓壓的雲層在天穹上堆積著,帝京有雨,可江陵暫且無雨。
知府張靜之走出府衙,有狂風怒吼著,吹拂著他的衣衫,吹的他發絲淩亂。
他盯著天穹,雖然看不清帝京中所發生的一切。
但是,卻莫名心有所感。
嘩啦,嘩啦……
堆積了許久的黑雲,還是落下豆大的雨珠。
拍打在了張靜之的臉上,他抬起手,抹了一把,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
青龍牙上。
小豆花抱著地藏劍,站在羅鴻的身邊,羅鴻正掃視周圍那些被鎮壓住的來慶賀楚家的官員。
忽然,羅鴻扭頭看向了小豆花。
卻發現,小豆花絕美的容顏上,卻是布滿了交錯縱橫的淚水。
羅鴻微微一怔,不明所以。
不過,還是伸出手,拍了拍小豆花的腦袋。
……
狂風倒灌,大雨破滅。
天極宮外,猶如颶風所化的大龍肆虐而過,卷起千堆風雨。
哪怕是強者雲集的天子禁衛,也是在這大龍肆虐之間,微微動搖。
天極宮內。
老人素白衣衫飛揚,白發蒼蒼,背負著手,一身浩然正氣,兩袖貫通,他一步一步邁過了階梯,走向那至高無上的王。
他渾濁的眼眸看清了,看到了那皇位之上,包裹在巨大的由氣血所凝聚而成恐怖光球之中。
光球之內,有無上的人影盤坐著。
那位人間最霸道的皇便在其中。
威嚴,冷峻的眼眸,沒有絲毫的情緒,高高在上,哪怕咫尺,卻亦是如天涯般,跨越重重虛空壓迫著老人。
欲要讓老人在皇麵前跪伏,退縮。
老人一介凡人,但是身為凡人又如何能走到釋放無上威壓的,皇的麵前?!
老人笑著,無上的威壓,對他而言,猶如清風。
哪怕老人身上的白色衣衫,開始漸漸的滲透出鮮血,他的骨骼密布上了裂紋。
每走一步,都會在天極宮的地磚上留下一道血色的腳印。
但是,他終究還是來到了那氣血所形成的光球麵前。
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
而在指尖觸及那光球之時,那高高在上,毫無情緒的皇的眸光微不可查的波動了一番。
終究還是波動了一番。
老人的指尖都在滲血,鮮血滴落在光球之上,被可怕的力量,直接蒸發成了黑煙。
而老人卻是自淡然一笑,猶如清風拂麵。
哪怕渾身的血液都被蒸發。
亦是無畏無懼。
他一掌落下,撕開了光幕。
稍稍一怔,因為,他看到了那光球中,坐著的兩道身影。
而老人終是恍然,終是明白了。
他視線橫移,看向了那道偉岸如山嶽,高高在上的男人。
男人兩鬢生白發。
張懷義輕笑。
“陛下,您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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