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他們一直是一起睡的,從小就是這樣,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從止生氣的時候。
“我就是去教訓了一下那個盧家七郎。”影一坦白了。
上官歸就知道會是這樣。
“我都跟你說過好多次,不要理會那些人。”
“可他竟然嘲笑你。”
上官歸的目光平靜暗沉:“你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不過是浪費力氣罷了。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被人發現怎麼辦?你不告訴我偷跑去,若是陷在那裡怎麼辦?到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也沒辦法去救你。”
“不會……”
“你怎麼知道不會?這長安城高門大戶裡,哪家沒有暗衛私兵?”
說話的過程中,上官歸的語氣並不激動,恰恰是這樣,影一才知道他真的生氣了。
“我要休息了,你也去歇著。”說完這些話,上官歸上榻躺下了。他的睡姿十分規矩,板板正正的,可能睡一個晚上都不會動一下,但隻限他一個人的時候。
影一站在那裡,站立難安,磨蹭了會兒,他往床邊靠了靠,又磨蹭了會兒,他又往床邊靠了靠,直到來到床沿。
“從止。”
上官歸閉著眼睛,不理他。
“以後我不這麼乾了,其實我今天也沒乾什麼,自從你上次說,我就再也不傷人了,我就拿了兩隻死兔子扔在他床上,”見他不接話,他又說,“還在他身上放了點兔子血,就是這樣了,其他什麼也沒做。”
上官歸依舊閉著眼。
他看著他輪廓完美的側臉,越湊越近:“從止。”
“從止。”
“從止。”
他一連叫了好多聲,鍥而不舍。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不生氣了。”說著,他以極快的速度鑽進被子,摟住那個人,才滿足的喟歎一口。
上官歸很無奈,悶了會兒,才道:“非常時期,不要惹麻煩,現在我們越低調越好,你彆忘了小六。”
“我知道了。”聲音似乎是在嗓子裡翻滾,像貓的咕嚕。
“過陣子我要離開長安一趟,你不跟一起,你去宮裡看著小六,”似乎知道他肯定不願意,上官歸睜開眼睛看向他,“如今隻有你能幫我了,幫我看著小六。”
“好。”
*
上官歸是影一跟去洛陽以後,才知道這件事。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他生氣了。
這是影一第一次跟他生氣,以前兩個人也不是沒有鬨過彆扭,但影一生氣卻是第一次。
為什麼要生氣?他隻是在做答應他的事。
這個疑問一直埋藏在上官歸心中,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逗留在洛陽的帝後一直未歸,疑問變成了怒火,漸漸達到臨界點。
就在上官歸打算去洛陽一趟時,帝後回長安了,影一自然也回來了。
可他依舊沒有見到影一。
直到他在影一的私宅裡堵住他,影一看見上官歸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迎上前,而是下意識翻到房頂上就想跑。
“你給我下來。”
大抵是從沒見過他氣成這樣,影一老老實實下來了。
“從止。”依舊是麵帶微笑,可這次卻有點心虛。
上官歸怒氣騰騰,沒有理他,往裡麵走去。
這座宅子名義上是影一的,實際上因為影一總是住在上官府,極少用得上,宅子裡隻有三個下人。一個看門老仆,一個洗衣做飯的婆子,一個侍候馬兼著打雜的仆役。
無人叫時,他們從不來正房,所以上官歸一路行來長驅直入,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你在鬨什麼?”進去坐下後,上官歸道。
“我沒有。”抱著刀立在門側的影一,身形頎長,挺拔昂揚,他聲音隱隱有些無奈,倒襯得人前威嚴的上官家主像個黃口小兒般不冷靜。
“我找孩子過繼你不高興?”上官歸一針見血。
影一垂了垂眼,才去看他:“倒沒有,我就是覺得彆人說得對,你是上官家的家主,為了上官家,你付出了無數心力,你該有自己的後人,而不是將自己的心血雙手奉給彆人。”
“彆人?哪個彆人?”
“我的東西我想給誰給誰,輪得到誰來插言?”
影一沒有說話,連目光都不再直視他,上官歸怒到極致反倒成了無奈。
“從我爹死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裡,也許彆人不知道,你應該清楚我過得是怎樣的日子。如今我已是而立之年,至於你,你的年紀當初哪怕我爹在時也沒弄清楚,但應該比我年長五歲有多。人生七十古來稀,你覺得我們還能剩多少年?我現在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過繼一個聰慧的孩子,將他培育成才,等他能獨當一麵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歸隱了。”
“從止……”
“我記得小時候你一直說要帶我去看你養的兔子,卻一直未能成行。話說,你真的養了很多兔子?”
“當然有,那個小山穀裡都是我養的兔子,我每次抓到兔子,就把它丟進那裡,那裡草木繁茂,還有個小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