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管家叫寧福——他本不姓寧,不過是因為大管家被寧奎賜了寧姓,是以,整個家族的人都丟了祖宗姓氏,改去捧寧奎的臭腳,去主家獻殷勤,全家人都改姓寧。
寧福罵罵咧咧的進了老宅,趾高氣昂的模樣,活像是他才是這裡的主人,而對於王叔、小翠,以及那個莫名其妙,生死不知的小姐,寧福壓根都沒看在眼裡。
進門就道:“他娘的,這鬼天氣,凍死小爺了。接人接人,接什麼鬼,一個臭丫頭片子,隨便找個車夫把人帶回去就算了,還讓小爺趕了一天半路來接,真把小爺凍出個好歹,小爺把那丫頭片子刮了當下酒菜。他媽的,一個比一個沒眼色,沒看見小爺都凍成什麼模樣了,還不趕緊去準備火盆,還有湯,正經的羊頭湯,給小爺端一碗來,再弄幾個下酒菜,四喜丸子、紅燒肉、白灼蝦、脆皮烤鴨、八寶雞,再來個蔥燒海參、乾鍋魷魚,一個牛尾湯,菜就先上這幾個,順便再溫兩壺好酒,小爺先吃點喝點暖暖身子。”
見周奶娘和王叔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皮膚蠟黃,無措尷尬的站在原地,寧福更怒了,一腳踹過去,“他娘的,耳聾了是不是,還不趕緊下去給小爺準備吃的,站在這兒等死呢?”
王叔巧妙的躲了一下,可到底挨了一腳踢,站在隱蔽處觀看這場戲的王謙見狀,氣的磨牙,陰森森的說,“臭不要臉的,一個刁奴,還跑到這裡充起大爺了。哼,晚上再給他點顏色看看。”
王謙瞥了麵色陰沉的少爺一眼,心裡暗暗得意。哼,寧福剛才罵小姐那幾句,少爺可是一字不落都聽見了,沒見少爺現在氣勢駭人,眸色都黑沉了麼,看吧,之後有寧福受罪的時候。
兩人不動聲色的繼續旁聽,而周奶娘在瞥了一眼那角落後,像是底氣也足了,就“傻傻的”問寧福,“三管家啊,海參是啥,還有那什麼油,什麼魚,是要用油煎魚還是炸魚?”
不等寧福炸毛,周奶娘又“誠惶誠恐”的說,“不管是什麼魚,咱們這兒都沒有,甚至連油,都剩個底兒了,用勺子刮,還能刮下來一層,不過,這點油是留著咱們過年的……還有那什麼四喜丸子、東坡肉,羊肉湯,三管家啊,咱們這兒連點肉沫都沒有啊。”
寧福氣急踢了一腳旁邊的石墩,沒把石墩踢走,他自己卻疼的抱著腳丫子跳腳起來。
周奶娘心中暗爽,卻照舊低眉順眼的訴苦,“咱們都好幾年沒見過肉了,平常吃的都是蘿卜白菜,有時候連這些都吃不上,隻能喝一碗大碴子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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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福耀武揚威的帶著三個奴仆,一個奴婢,去了住所後,王謙才跟在少爺身後露了麵。
傅斯言不說話,若有所思的盯著寧福消失的方向,王謙卻猴兒似得給周奶娘作了個揖,“您真把他們一行人安排到……那裡去了?”
那裡指的是東院。院子最大,景致也不錯,房屋也修葺過,遮風擋雨不是問題,總體來說還算不錯。
但是,有一點值得一提——那房間連同著府裡的一條地道,咳,最適合晚上鬨鬼。
王謙看見周奶娘點頭,便忍不住露出一口白牙,哈哈笑起來,“今晚我親自去會會他,不把他嚇尿,我跟他姓。”
奶娘斜了他一眼,“你小聲點,你們現在見不得人。”這話落音,奶娘才反應過來,少爺還在跟前呢。張口就想解釋,卻見傅斯言不以為意的揮了下手,“奶娘去準備晚膳吧,天晚了,熹光該餓了。”
“唉,唉,奶娘這就去。”
瞧見少爺往小姐院裡去了,奶娘歎口氣,折身去了廚房。
傅斯言被傅家收養,被養在寧家老宅的事情,是不能透漏出去的。就怕到時候繼室發難,寧奎做賊心虛,及早除掉傅斯言,好繼續霸占傅家財產。
為此,不得不委屈少爺,先當做隱形人,避諱著寧福一些。
同樣的,為了麻痹寧府的人,不僅蔣夫子這兩日避了出去,連一些仆人、小廝,也得了假期回家。而他們也將光鮮亮麗的宅子,重新弄得落魄了些,就為了不顯眼,好繼續安靜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