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熹光早就打定了主意,即便離婚,也不能太便宜傅家。
她都已經同意她那幾個兄弟姐妹北上了,難道潛意思還不夠明白?那就是她離婚離定了,可也要讓傅家出出血。
她那兩個兄長,一個長姐,可都不是好欺負的。
大哥雖說迂腐,恪守教條,養成了斯文君子的模樣,可他也是個有成算的人。
寧海尚且安好時,他不可能也不屑於因為一點錢財與人爭執,可如今寧家危在旦夕,富貴不再。這樣的景況下,既然要斷姻親,他們不趁機撈一筆大的,那如何能忍?
不管怎麼說,在這件事兒上,他們總是占著理的。
若是傅家願意用錢財買安穩還好,若是不同意,指不定他們會如何造謠。
總歸現在寧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傅家若還想出門見人,這筆錢是出定了。
不提他大哥如何,在幾個兄妹中,大哥恪守仁義禮教,到底不會鬨得太難看。
可她那個勇武野蠻的二哥,以及見錢眼開的大姐,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傅家的。即便大哥不爭氣,行動不給力,二哥和大姐也隨時做好替補的準備。更甚至,他們絲毫不介意在“談判”時出一把風頭。
當然,現在寧家兄妹北上的消息,傅家還無人得知。若不然,想來他們也不會有心情繼續給寧熹光“思考”的時間,而是早就將此事拍板釘釘,讓它塵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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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熹光懶得和翠衣磨嘴皮子,就讓齊媽將她打發走了。
她回屋裡休息,躺在床上後,卻忍不住想起元帥大人。
不得不說,元帥大人一身民國風的打扮也是帥破天際了。
他雖然沒有穿最凸顯本尊氣質的軍裝,隻是如同時下時尚的海歸人士一樣,穿著得體的西裝,裡邊套著馬甲,口袋裡放著玳瑁手表,頭上還戴著禮帽,外邊的西裝口袋裡放著潔白的手帕,露出適宜的一角……
他一副斯文驕矜的模樣,可這……無論怎麼看,也不是普通的行業精英啊,他根本就是,就是一個衣冠禽獸麼。
腦子裡倏地冒出“衣冠禽獸”四個字,寧熹光禁不住抱著被子哈哈笑起來。
笑著笑著,她又蹙起眉頭,有點苦惱。
元帥大人姓傅,傅恩銘也姓傅,且如今元帥大人還來了傅家的根據地沈陽,所以說,元帥大人和傅恩銘一家到底是什麼關係?
如果隻是單純的同姓,那也就罷了,左右不耽擱她改嫁給元帥大人。可若是兩家是同族,且關係親近,還沒有出五服,那之後樂子可就大了。
寧熹光苦惱的扯著頭發想,雖說現在是思想大解放的民國,但這所謂的思想解放,更多的隻是解放了男人,讓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休妻再娶而已,對於女子改嫁,可不見得有多支持。
而若是和同族的男人離婚後,還想嫁給同族的男子,那無異於挑戰本族族譜和家規的權威,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要被打死了事的。
寧熹光鬱悶的不得了,此時隻能默默祈禱著,元帥大人和傅恩銘一家子千萬不要有什麼血緣關係,即便有,那血緣關係最起碼出五服了……嗯,如果這樣就最好不過了。
此時的寧熹光還不知道,她這點祈求,注定是實現不了得了。因為傅斯言和東北傅家,不僅是五服內的親屬關係,且他還是傅恩銘的堂叔……
堂叔和侄媳婦,嗬嗬噠……
翌日晚上,寧熹光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齊媽和胖丫則有些魂不守舍的,一個勁兒往外瞅。
就在他們等得心焦難耐的時候,外邊終於傳來了汽車鳴笛聲。
“來了,來了。”齊媽欣喜若狂的奔向寧熹光,“小姐,是少爺和大小姐他們到了。”
話及此,不等寧熹光給出回應,齊媽已經迫不及待的奔出房門,高喊著“大少爺,二少爺,二小姐,六少爺,你們可算到了,你們可要給小姐做主啊。”
寧熹光黑線了片刻,緊接著無語的扶著額頭,起身去迎接遠道而來的寧家人。
齊媽嗓門大,即便距離老遠,寧熹光也能聽見她正在向寧家大哥等人抱怨傅家“忘恩負義”“缺德”“過河拆橋”“見利忘義”。
寧熹光哭笑不得的時候,就又聽見齊媽說,“大少爺你們可要給小姐做主啊。小姐日子過得苦,就連姑爺養的那個狐狸精的妹妹,都敢公然嘲笑小姐,這是不把我們寧家放在眼裡啊……”
不放在眼裡才是正常,畢竟現在吳家勢大。吳小姐的父親又出任了大華銀行的行長,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不知道多少資本家和政府、軍隊的要員要拉攏他呢。
反觀寧家,大樹將傾之相已經非常明顯。樹倒猢猻散,容不得彆人不慢待他們。
寧家大哥、二哥、大姐三人沒有發言,倒是寧熹岑,氣惱的揮舞著拳頭,麵色漲紅的惱怒說,“當初我就不同意把小五嫁到沈陽,現在看看,果然被人欺負了。傅恩銘個王八蛋,老子托馬的砍死他。”
“砍死誰呢,這麼大戾氣?你可消停點,這裡是沈陽,是傅家的地盤,可不是南京,能任由你胡作非為。”寧熹光好氣又好笑的接了一句。
寧熹岑看見穿著旗袍,裹著羊絨披肩,披著長發,溫婉的笑看著她的龍鳳胎姐姐,砰一聲丟了手中的箱子,大走兩步猛一下抱住寧熹光。
寧熹光察覺到懷抱自己的身軀在瑟瑟顫抖,頸邊也有了涼濕的感覺。她欲推開他的動作一頓,遲疑片刻後也張開手,環住眼前的男孩兒。
他還真是個男孩兒,儘管年齡上早已成年,卻仍舊活的天真任性。他對這個世界抱有最好的期待與仰望,可惜,他那一腔熱忱,遲早要被現實磨滅乾淨。
寧熹光想到不久後會發生的事情,不由對這個男孩兒更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