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水順著刀刃流下, 滴落在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最後一粒沙也從沙漏中落下,宣告了紙片人的懲罰時間結束。
隨著白光閃動,沙漏消失在遊戲空間,紙片人的右手上沒有了剪刀,所有的格子恢複了原狀, 月烑和司徒巽回到了起點格, 紙片人的左臂也恢複如初。
一切都與遊戲剛剛重啟時一般無二,除了司徒巽的左臂, 那裡空空蕩蕩、鮮血淋漓……
幾乎連根剪斷的手臂, 從傷口處不斷流出鮮血, 司徒巽卻感覺不到疼痛,他微微轉頭看向月烑,唇角揚起一抹笑意,“總算沒有出局。”
他們都活了下來。
司徒巽隻覺心頭一鬆,眼前旋即發黑,身體一晃, 便倒在了格子上。
月烑立刻扯下了衣擺, 堵在他流血的傷口處,聲無波瀾的對紙片人說了一句:“申請休息。”
是的,他們都活下來了。剛才那種情況,司徒巽所做的選擇毫無疑問是正確的。因為一人出局全體出局,隻有救下同伴才能保住自己。換成是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一條手臂換兩條命,很值。
可即便清楚這個道理,她卻依然忍不住產生情緒波動,悲傷、憤怒、歉疚……因為最終的結果是她完好無損,而司徒巽卻少了一條手臂。
上一世她獨立要強,從來隻有彆人欠她。到收了澄淨,更是勞心勞力、百般嗬護,生怕自己的徒弟吃虧。這一世她也就坑彆人些勞力和靈石,可如今……
她突然明白了澄淨的期望,明白了自己的徒弟為何總想回報師恩。原來即便是理所應當,接受彆人的付出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她按住傷口,將司徒巽的身體翻轉,讓左側朝上,以便緩解流血的速度。同時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不管是悲傷、憤怒還是歉疚,現在都不是宣泄情緒的時候。
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和理智,需要的是結束遊戲的辦法!
計時沙漏無情的流動著,就好像那無論如何都止不住的血水。
月烑腦中思緒飛轉,冷靜的開口:“終點前的那六個機會格其實都一樣,對麼?”她微微頓了一下,“嚴格的說,是結果都一樣。”
她繼續道:“第一個機會格是重啟遊戲,後五個則是讓玩家後退一到五格。總之,不管我們投出幾點,最終都會站到第一個機會格上、重啟遊戲,對嗎?”
紙片人看著她高揚起了黑線嘴,說道:“我沒有義務回答關於格子內容的問題。”
沒有否認就等於做出了回答。
月烑將目光固定在司徒巽的傷口上,以免看到紙片人那已經恢複如初的左臂,“我記得你說這個遊戲是可以走到終點的。”
紙片人道:“當然,規則不會欺騙玩家。”
月烑又問:“你還說這個遊戲是公平的。”
紙片人道:“當然,紙片人的遊戲絕對公平。”
月烑閉上眼睛,回想遊戲規則和紙片人說過的話。
紙片人是個NPC,所有人都必須遵守遊戲規則,這個所有人也包括紙片人。玩家有權利了解遊戲規則,作為NPC的紙片人不可能在介紹規則時說謊。而紙片人說玩家是可以走到終點的,走到終點就可以完成遊戲;
骰子最小的點數是一,最大的點數是六,玩家在終點前的最後一輪投擲中不管投出幾點,都必定會走到終點前的那六個機會格中的一個,結果就是重啟遊戲;
遊戲是公平的,這是紙片人一再強調的。按理說對玩家有利的情況和不利的情況應該對等,可走完了一輪,他們卻隻遇到了對玩家不利的情況……
月烑緩緩的張開了眼睛,說道:“我記得你說,之所以特殊格子都對玩家不利,是因為骰子是玩家擲的,走到哪裡是玩家決定的,格子觸發的事件必須抵消玩家在主動性上的優勢。”
紙片人下意識雙手抱胸,說道:“是這樣沒錯。”不明白這個玩家為什麼還能如此鎮定的跟它討論遊戲規則,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
月烑眼睛微微一亮,說道:“也就是說,玩家在主動性上的優勢極大,大到可以抵消所有特殊格的不利,而玩家唯一的主動性就是可以決定走到哪裡……”
她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紙片人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玩家似乎發現了什麼。
月烑一伸手,拿起了骰子。
紙片人忽然緊張起來,尖聲道:“休息時間還沒有結束,不讓你的同伴多歇會兒嗎?”
月烑抬頭看向紙片人,這還是司徒巽斷臂之後她第一次看向紙片人。她微微一笑,充滿自信,“等出去了,我便能為他療傷。”
說著,她手一揚,那骰子便落到了黑暗之上開始轉動。
她伸手攬起司徒巽的身體,“你知道嗎?凡間的賭場裡有一種技巧,學會的人可以控製投骰子的點數。”
紙片人低頭看向那還在旋轉的骰子。
月烑將司徒巽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架著他站了起來,“你有沒有發現,我擲骰子的回合走的都是數字格。”
隻要活的夠久,總會為了打發時間學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紙片人雙手抱住了腦袋,用力的晃動起來,它不相信這個玩家可以離開,它不信!
骰子停止了轉動,朝上的一麵是一點。
月烑架著司徒巽向後轉身,麵向了黑暗的深淵。
紙片人發出了驚恐的尖叫:“你要做什麼?為什麼不向前走?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走到哪裡是玩家的決定,而這一決定擁有巨大的優勢。這個優勢可以抵消所有特殊格的不利,因為隻要使用了這個優勢,玩家就不用走到任何一個特殊格!
月烑抱著司徒巽,縱身躍入了黑暗。
在下方十丈處,是跟起點一樣的紅色格子,那是玩家可以轉身向後,一步便可以到達的終點!
紙片人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空間,但月烑已不在意。因為她穩穩的落在了終點格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黑暗之上出現了“恭喜玩家完成遊戲”的文字。
然後白光一閃,四周的五光十色、腳下的格子階梯、刺耳而呱噪的紙片人——遊戲空間的一切,統統在白光中消失不見。
他們回到了黑暗的地下,回到了石梯的旁邊。
落入陷阱前,石梯四周是一片寂靜的黑暗。而此時,這裡雖然依舊黑暗,卻是熱鬨非常。
驍黯蹲在地上,張望德腫著臉趴在他身前,正不停求饒。
旁邊,冬夏和澄杺正在猛踩躺在地上的齊浩然。而齊浩然仰麵朝天、一動不動,已經被踩的麵目全非。
看到黑暗中白光一閃,月烑出現在了眼前,三人立刻丟下了正在拷問的對象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