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用電梯直達一樓,他抱著蘇簡安疾步走出去,酒店經理見過他幾次,他從來都是從容優雅的姿態,仿佛整個世界都是在他的指揮下運轉,可現在,他懷裡小心的抱著一個人,眉頭卻僅僅蹙著,眸色沉沉分不出任何情緒,但仔細看,就能看見他眉梢的擔憂。
經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忙叫司機把車準備好,自己跟上去替陸薄言拉開了車門。
陸薄言抱著蘇簡安上了車:“去醫院,讓沈越川聯係醫院安排好。”
“是!”
司機一秒鐘都不敢耽擱,忙踩油門,性能良好的車子離弦的箭一般衝出去,彙入車流,超過一輛又一輛車子,朝著市最大的私人醫院開去。
陸薄言把蘇簡安抱在懷裡,摸了摸她的手,發現她連指尖都冰涼得嚇人,他脫下外套來裹在她身上,想想還是覺得不夠,又把她抱緊了幾分。
蘇簡安更像睡著了,乖乖的靠在他懷裡,呼吸輕輕淺淺,像一個倦極了的孩子。
陸薄言骨節分明的長指撫過她的臉頰,他這才放任眸底的心疼流露出來。
如果可以,他寧願代她承受所有的折磨,讓她恢複活蹦亂跳的樣子。
沈越川已經安排好醫院這邊的一切,最權威的醫生帶著最好的護士在等著,陸薄言的車一停下他們就快速且有條不紊的接過蘇簡安,送進了急診室。
隔著一群的醫生和護士,沈越川看見了蘇簡安的臉色,“嘖”了一聲:“怪讓人心疼的,怎麼就病成這樣了。”難怪陸薄言的眉頭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其實也不是生病了,主治醫生急診完後把陸薄言叫進辦公室,讓他放心:“她應該是老毛病了,一時半會沒法根治,西藥隻能暫時給她止痛,要靠以後慢慢調理。”
“她為什麼會這樣?”陸薄言問。
“這種情況的確罕見,是她少女的時候不懂得注意造成的。”女醫生在一張便簽上刷刷刷的寫下一行字,“找中醫調理吧,這位是a市資格最老最好的老中醫,等她生理期過去了,預約一下帶她去號個脈,調理個半年就不會這樣子了。”
陸薄言接過便簽收好,去病房看蘇簡安。
病房到處是一片慘白,和她的臉一個顏色,一樣沒有生機,她躺在病床上,被子隻蓋到胸口,鎖骨形狀分明,頸項纖細得近乎脆弱,以往他覺得好看,現在才發現她是瘦,一米六七的人他抱起來跟沒有重量一樣。
沉睡的蘇簡安似乎是察覺到了陸薄言的目光,她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眼睛緩緩睜開來。
她對醫院很敏感,醒來發現身在此間,掙紮著就要起來,陸薄言按住她:“你在打點滴。”
其實點滴也就是給她補充體力而已,她要把針頭拔了:“我想回酒店。”
陸薄言攔住她:“打完點滴再回去。簡安,你為什麼害怕醫院?”
上次深夜裡送她去做檢查,她惶恐不安的怕他會走,這次醒來一發現自己是在醫院就要走,她心裡對醫院分明有恐懼。
“我媽媽在醫院過世的。”
蘇簡安還記得15歲那年,一切都在沉重的聲音中戛然而止,醫院濃鬱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四壁白茫茫的病房,慘白的滌綸布覆蓋母親的麵容,她明明隻是跟睡著了一樣,醫生卻說她走了,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那時她心裡的絕望,比滿世界的白色還要慘重,那以後很長的時間裡,她常常夢見大片大片的白色,一見到白色就覺得絕望洶湧而來,要將她覆滅。
她近乎哀求的看著陸薄言:“去哪裡都可以,我不要呆在醫院。”
“你疼得暈過去了,必須要等點滴滴完。”陸薄言終究是不忍橫眉冷對她,“簡安,我爸爸也是在醫院去世的,醫院不是帶走他們的凶手,你不能用這種借口逃避。”
蘇簡安知道,可看見醫院她就會想起母親的死,她忍不住往被子裡縮了縮:“點滴還有多久?”
“半個小時。”頓了頓,陸薄言才又輕聲說,“我在這兒陪你,彆怕。”
蘇簡安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了神彩,她烏黑的雙眸定定看著陸薄言,似乎覺得他有些陌生,片刻後目光漸漸恢複正常,“嗯”了一聲。
她不否認,陸薄言的話給了她依靠。
暈過去之前,她曾拚命想確認他眼裡的擔憂,剛才那樣盯著他看,雖然找不到那抹焦慮了,但她看得出來,陸薄言是真的想陪著她。
護士送進來一杯溫開水和一包藥,說:“是快速止痛的。”
五六粒藥丸,大的有指頭那麼大,小的比米粒大不了多少,都是白色,一打開藥香味就傳來,蘇簡安瞪著它們,往被子裡縮。
她天不怕地不怕,木馬流氓都不怕,但是怕苦,怕吃藥。所以小時候她生一次病,全家都雞飛狗跳,為了哄她吃藥,彆說是母親和蘇亦承了,家裡的傭人都要使出渾身解數,可她總是有辦法躲,躲不掉就跑,跑著被抓到了就抱著蘇亦承哭,反正蘇亦承最疼她了,肯定不會逼她的。
不過陸薄言……似乎沒有蘇亦承那麼好糊弄……
蘇簡安想閉上眼睛裝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