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川倒是無所謂,聽蘇韻錦這麼說,打了個電話到追月居,讓經理臨時給他安排一個兩人的位置。
打電話的空檔裡,沈越川已經從車庫把車子開出來,他停車,下來替蘇韻錦打開了車門。
醫院距離追月居不是很遠,不到三十分鐘,沈越川的車子就停在追月居門前,有服務員上來打開車門,領著沈越川和蘇韻錦走進餐廳。
落座後,沈越川把菜單遞給蘇韻錦,蘇韻錦卻沒有怎麼看,脫口而出就點了幾個菜。
沈越川注意到,蘇韻錦點的都是這家餐廳的百年招牌菜,從餐廳開始營業就一直存在菜單上,感到有些奇怪。
蘇韻錦似乎是看透了沈越川的疑惑,笑著說:“這裡是我最喜歡的茶餐廳,很多年沒有吃了,但是這裡的口味和菜式,我都還記得。”
她像是陷入了回憶,頓了頓才接著說:“當年,我還跟你父親說過這家餐廳。我們約好,畢業回國後,就來吃這裡的招牌菜。”
說完,蘇韻錦看向沈越川,目光變得有些迷蒙——沈越川長得真的很像江燁。
唯一的區彆,或許隻有氣質。
當年的江燁,給人一種乾淨舒服的感覺,沒有任何威脅性,紳士得讓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沈越川則完全相反,他輕佻而又優雅,像一陣不羈的風,不會在任何地方生根,女孩子本來應該對他唯恐避之而不及。
要命就要命在,他的五官生得實在太好,優越的條件賦予他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他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之間,都在散發著強烈的吸引,讓人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難怪冷靜理智如蕭芸芸,都沒能逃過沈越川的手掌心,就像蘇韻錦這輩子都無法遺忘江燁。
蘇韻錦的笑意裡滲入了一絲苦澀:“可惜,他最終還是沒有嘗到這裡的老招牌菜,他的口味一直很清淡,所以很喜歡這個菜係的菜……”
沈越川想了想,問:“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
“……”
“不。”蘇韻錦說,“他走的時候,你在他懷裡,我在他身邊。他應該隻有遺憾,沒有痛苦。”
沈越川心裡有什麼在劇烈的翻湧,他垂下眼眸,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想象那個畫麵。
他問錯人了,他父親走的時候,痛苦的人應該是蘇韻錦。
蘇韻錦擦掉從眼角流出的淚水,從包包裡拿出一個藍色的信封遞給沈越川。
生在互聯網時代,沈越川已經十幾年沒有收到紙質的信了,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你父親留給你的。”蘇韻錦說,“他走前,留了兩封信在henry那裡。一封是我的。這封……他讓henry轉告我,等你滿十八歲再給你。對不起啊,遲到了很多年。”
沈越川接過信,巴掌大的東西,不足一厘米厚,他拿在手裡,卻覺得有千斤重。
這是他和他素未謀麵的父親,唯一的關聯。
“我不知道他在信裡跟你說了什麼。”這麼多年,蘇韻錦一直沒有拆開過這封信,“我怕他怪我遺棄你,所以,我從來不敢看。”
沈越川就像收藏什麼至關重要的物件一樣收好信:“當年選擇放棄我,我真的不怪你,你也不需要自責。”
“……”蘇韻錦看著沈越川,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什麼來。
“那樣的情況下,你放棄我是最好的選擇。”沈越川說,“否則的話,我不知道會被蘇洪遠送到哪裡,也不可能認識薄言和穆七。我的生活,也許會比在孤兒院更加糟糕。”
蘇韻錦顫聲問:“你真的這麼想?”
“沒錯。”沈越川說,“年齡還小的時候,我確實怪過你,甚至恨過你和我父親。但是現在,我已經放下了,你也不需要再放在心上,我是認真的。”
蘇韻錦還是沒有忍住,眼淚驀地奪眶而出。
她攥著一張紙巾,不斷的擦拭從眼角滾落的淚珠,眼淚卻好像永遠也擦不完一樣,最後,她索性用手捂住臉,紙巾就按在雙眸上。
遺棄沈越川的事情,一直是蘇韻錦心底的一個結。
這麼多年來,這個結打在她的心底,從來不見天日,卻保持著鮮活的生命力,時不時就收緊,讓她一陣劇痛,比江燁的離去更讓她遺憾和難過。
在這種非人的精神折磨下,噩夢常年困擾著蘇韻錦,她總是夢到江燁,或者剛出生時的沈越川。
她夢到江燁指責她,連他們唯一的孩子都照顧不好。夢到還是嬰兒的沈越川一點一點的長大,卻一字一句的跟她說會恨她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蘇韻錦一度以為,她再也沒有補償的機會了,她永遠不會得到孩子的原諒。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連嘗試都不敢嘗試著尋找沈越川。
直到接到henry的電話,她猛地意識到,她不能那麼不負責任,不能僅僅是因為自己的恐懼,就讓孩子重蹈江燁的悲劇。
再後來,她開始尋找沈越川,可是陸薄言有意保護沈越川的資料,她尋遍了整個美國的孤兒院都一無所獲。
但幸運之神還是願意眷顧她的,她為了參加蘇亦承的婚禮,踏上闊彆二十餘年的故國。
一出機場,她就在最熟悉的地方找到了她唯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