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伏在安全氣囊上,眼前一片血紅。
這一次,是他自己的血。
有人跑來拍打車窗,問他怎麼樣,讓他彆睡。
有人吼叫著,說應該先打開車門、把他救出去。
他沒有理會那些人,他隻是想著陸相宜。
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
這都是昏迷的前兆。
昏迷前的最後一絲意識,他也要用來想陸相宜。
十年前,一場車禍,他忘了一切。
這一次,他不能再忘記她了。
記住她,他才知道自己不配愛她、沒有資格擁有她。
記住她,他才能活下去——帶著不堪的過去活下去。
車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有人喊叫著:「先生,你還好嗎?我們能幫你做什麼?」
沒有人能幫他。
他也永遠不會好了。
這麼想著,周森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十年前的一切,就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回到他的腦海。
這場車禍沒有讓他再次失憶,而是讓他什麼都記起來了。
他記起了那個人,記起了佑寧阿姨,記起了總是喜歡跟在他身後、叫他沐沐哥哥的小相宜……
十年前所有的人和事,他都記起來了。
包括康瑞城給陸家帶來的傷害。
比偵探查到的,還要大,還要多。
陸家的每個人,都有資格恨他。
可是,他們從不曾將仇恨轉移到他身上。
他從小就知道,陸家選擇了善良,他應該回報他們。
所以,當陸薄言提出要把他送到M國,他不哭不鬨,乖乖走了。
他知道,陸薄言希望他跟其他孩子保持距離,尤其是相宜。
畢竟,他是惡魔之子。
飛機起飛那一刻,他心裡明白,接下來直到死亡,他都不要再回到A市。
沒過多久,周奶奶移民去了M國,領養了他,他給自己改名叫周森。
他把舊的名字,藏在新的名字裡,代表著他不會忘記過去,但他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和奶奶真心地把對方當成家人。他們相依為命。他們幾乎不提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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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仁半晌沒有轉動。
坐在床邊的艾莉有被嚇到,舉著手不敢碰周森,也不敢叫他。
昨晚,她趕到車禍現場,周森正好被人抬上救護車,他的血把自己整張臉、整個人都染紅了。
現在,他的臉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他這樣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像活人,倒像是死不瞑目。
「周森?」艾莉還是碰了碰周森,「你……你醒了嗎?」
「……」周森沒有任何反應。
「昨天晚上,你開車撞上了一幢廢棄的房子。好在車子安全性高,你隻是失血過多,受傷不算嚴重。」艾莉緩緩道,「醫生說,你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出去。」
周森一開口,整個人就透著「絕情」兩個字,他甚至沒有看艾莉一眼。
艾莉自顧自地叫來醫生。
醫生檢查了一番,對周森說:「車子損毀那麼嚴重,你這個駕駛員隻是皮外傷,真是幸運!」
幸運?
周森垂下目光,「是的。我這一生,都很幸運。」
除了給他生命的那個人,他一生中遇到的所有人,都善待了他。
誰能說他不是幸運的呢?
「一生?」醫生笑著搖搖頭,「周,你還不到三十歲,現在說一生為時尚早!」
周森沒有說話。
不算早。
他這一生,已經在昨晚結束了。
醫生進入正題,問道:「這一次車禍,你有沒有想起什麼?」
「沒有。」周森閉上眼睛,「我想休息。」
醫生拍拍周森的肩膀,安撫他說:「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你現在很健康,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艾莉禮貌性地把醫生送到病房門口。
末了,她轉回頭,就看見周森拔了針頭,掀開被子要起來。
她驚呼一聲,衝回去按住周森,「醫生都叫你好好休息了!」
周森冷冷地看著艾莉,「我不也叫你走?」
他的態度很傷人,艾莉卻一點都不在乎,隻是看著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