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第三十九章

何晏揮手,身後衛士們加入戰團。

戰局頃刻間扭轉,將圍在未央身邊的禁衛軍堵在外麵。

顧明軒冷聲道:“這個毒婦謀害儲君,我如何殺她不得?”

“你敢。”

何晏的聲音如從冰窖裡撈出來的一般。

顧明軒握著□□的手指微緊。

片刻後,他放下□□,一手舉著儲君印章,冷冷道:“何晏,見印如見儲君,你敢對儲君不敬?”

“儲君?”

何晏聲色淡淡,說道:“很快便不是了。”

顧明軒瞳孔微微收縮。

未央立在原地,冷汗與血水順著她的鬢發往下淌,她胸口劇烈喘息著。

何晏怎會過來了?

他不是在靜思他與她的關係該何去何從嗎?

未央心中疑惑,微側身,向身後的何晏看去。

風聲烈烈,吹起何晏身上的蓮青色大氅。

他翻身下馬,衛士們將顧明軒的禁衛軍擋在外麵,為他讓出一條路。

一步步向人群中的她走來。

天邊殘陽徐徐墜下,天光與兵荒馬亂交接,世界一片血紅,唯有何晏一身蓮青,逆光而來。

夕陽餘暉落在他肩頭,未央有些瞧不清他的麵容,隻依稀看到,他眉峰下壓到極致,薄唇抿成冷硬的一條線,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與恨不得將天下一同毀滅的厭世感。

這便是被人激怒的何晏?

與人針鋒相對的何晏?

未央握著劍柄的手指緊了緊,忽而發現,何晏對她簡直不要太好——她百般無理取鬨問何晏要和離書時,何晏隻是麵無表情寫下和離書,並未多說甚麼。

她與何晏說他執念的並不是她,而是當年對何晏伸出援手的人時,何晏亦是麵平如鏡,靜靜聽她說完,不曾打斷她的話。

原來何晏的脾氣並不好。

是她在恃寵而驕。

未央垂眸。

一方柔軟錦帕,覆在未央的麵上。

隔著薄薄錦帕,她能感覺到何晏指腹的薄繭,與他掌心的溫熱。

何晏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水。

“彆怕。”

“我來了。”

何晏低低說道。

他的聲音裡少了幾分剛才與顧明軒對峙劍拔弩張的冷冽,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輕柔與小心。

未央怔了怔,有一瞬的失神。

這大抵是被人嗬護著的感覺。

未央輕輕一笑,拿過何晏的錦帕,自己擦著臉。

儘管是被人小心嗬護著,可她還是有些不習慣何晏的親密動作。

重生到現在,她習慣了一個人。

“多謝。”

未央溫聲說道。

何晏眉頭微動,道:“無妨。”

戰局被扭轉,何晏將三人帶至安全的地方,上下打量著衣服上滿是血汙的未央,聲音低沉問道:“你沒事吧?”

未央搖了搖頭,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當然是關心你了。”

未央的聲音剛落,蕭飛白便湊過來說道。

何晏嘴角抿了抿,瞥了一眼蕭飛白。

蕭飛白正欲再說些甚麼,但見何晏涼涼眼神,便將後麵的打趣話咽回了肚子裡。

秦青羨撕下錦袍一角,漫不經心擦著劍身上的血汙,餘光掃過與未央並肩而立的何晏。

夕陽西下,女子嬌俏明豔,男子內斂深沉,如璧人一般登對。

秦青羨莫名煩躁,蹭地一下將劍身還鞘,抱拳對何晏道:“多謝救命之恩。”

何晏略微頷首,看也沒看秦青羨。

秦青羨亦把臉偏向一旁。

二人離得明明並不遠,中間卻像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般。

一場惡戰,讓蕭飛白的錦衣華服沾滿了血汙,描金折扇更是辨不出扇麵上原有的精美畫麵,他甩了甩折扇,血水順著扇麵往下滴,將扇麵浸泡得失去了原來的顏色。

蕭飛白皺眉,隨手扔了折扇。

蕭飛白拍了拍何晏肩膀,道:“你得再賠我一把折扇。”

他手上分不清是旁人還是自己的血,拍在何晏肩上,頃刻間便留下一個紅紅的手指印。

何晏皺眉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眼底的嫌棄一覽無餘。

大戰後的緊張氣氛,被蕭飛白的插諢打科消弭於無形。

“看來陛下已經抵達皇陵了。”

蕭飛白看著與禁衛軍們平分秋色的何晏帶來的衛士,摸著下巴說道。

禁衛軍是拱衛皇城的精銳部隊,能與他們戰得有來有回,甚至隱隱壓禁衛軍一頭的衛士,必是天子身旁的親衛。

何晏點頭。

“今日之事多謝你了。”

未央有些自責,道:“都怪我們太莽撞了。”

“這是甚麼話?”

蕭飛白混不在意道:“誰能想到顧明軒敢殺我與少將軍?”

他們兩個人是華京城最為特殊的存在,縱然犯了謀逆之罪,在沒有得到天子的旨意下,旁人根本不敢抓捕他們。

顧明軒委實是個狠人。

蕭飛白的目光越過混戰著的衛士們,落在眉頭緊鎖的顧明軒身上。

“不過,若沒有把柄在手,他應該不敢對我與少將軍狠下殺手吧?”

說到這,蕭飛白聲音微頓,看了一眼自何晏抵達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秦青羨,問道:“你的親衛不會把我們賣了吧?”

“不可能。”

秦青羨斬釘截鐵道:“他是跟隨我多年的老人,絕不會出賣我。”

“這便奇怪了。”

蕭飛白摸著下巴,有些不解。

何晏道:“顧明軒找到了你們替換的東西。”

“那些東西我已經吩咐親衛們銷毀了。”秦青羨皺眉說道。

何晏淡淡看了一眼秦青羨,道:“你的親衛動作太慢了。”

秦青羨臉色一白。

“那些東西不能送到天子麵前。”

未央秀眉微蹙,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要儘快將顧明軒手裡的東西拿到。”

“對。”

蕭飛白看了看何晏,道:“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想來也已經解決了吧?”

未央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從他們來找顧明軒,再到何晏帶衛士過來,其中不過半日的時間,這半日的時間裡,何晏竟處理好了一切?

殘陽戀戀不舍掛在天與地的交接處,雲海翻湧著,將天邊攪成深深淺淺的紅。

深淺不一的紅色落在何晏臉側,何晏在未央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未央微睜大了眼睛。

未央細微的動作落在何晏眼底,何晏下壓著的眉峰舒展一分。

遠處傳來戰馬嘶鳴的聲音,打斷眾人的交談,眾人齊齊望去,是光祿勳趙玉春帶衛士而來。

光祿勳位列九卿,掌宮門警衛,同時也是天子的智謀班子,麾下郎將無數,所有的三公九卿,都由郎官入仕,所以光祿勳又有掌管著大夏朝臣儲備庫鑰匙的美稱。

光祿勳的位置頗為重要,大夏立朝以來,皆是由天子最為信任的人擔任著。

趙玉春是天子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趙玉春翻身下馬,身後親衛接過他扔過去的韁繩,他大步向何晏走來,餘光掃過不遠處的戰團,道:“天子們宣你們過去。”

何晏頷首。

趙玉春並起兩指,指向以顧明軒為首的人,冷聲道:“天子召見,要你們速速前去覲見。”

“若有違名者,就地處決。”

夕陽西下,顧明軒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顧明軒棄劍,周圍衛士們也跟著放下武器。

鮮血四濺的戰局終於恢複平靜。

未央眉頭微動。

她猜測的事情果然沒錯。

天子並非真正寵信晉王,哪怕知道知道晉王對小皇孫下殺手,亦不肯處置晉王,他之所以將晉王封為皇儲,是有意讓晉王狂妄自大,成為眾矢之的,各路藩王群起攻之,晉王必出疏漏,待到時機成熟,天子一舉將晉王廢除,甚至削去晉王的封地與兵力,讓晉王的勢力再不能威脅皇權。

——天子執政期間已經出過兩位太子,多上晉王一位不算多。

想到此處,未央心中歎息。

皇權冰冷,容不得親情。

天子如此,那麼何晏呢?

未央向何晏看去,何晏神色淡淡,周圍紛擾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未央收回目光。

她始終看不透身邊的這個男子。

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他歡喜她。

未央跟隨趙玉春,前去拜見天子。

臨近天子營帳,小黃門一路小跑而來,在前方引路。

小宮人拉開營帳簾子,未央隨著眾人跪了下去,偷偷用餘光打量著天子。

天子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半倚在軟塌上,手指按著眉心,老黃門將參茶送到他的嘴邊,他含了一口,揮手讓老黃門退下。

未央收回視線。

膝下唯一的兒子的去世,給這位上了年齡的天子的打擊還是非常大的。

儘管太子的死去,其中有天子的聽之任之。

“都起來吧。”

天子的聲音略顯蒼老,對眾人說道。

未央起身,正坐在一旁軟墊上。

小宮人殷勤捧來茶,未央溫聲謝過,輕啜一口茶。

天子蒼老但不失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說說看,怎麼回事?”

晉王被天雷擊中,現在還在昏迷之中,晉王世子替晉王而來,在一旁落座,聽天子這般問話,他斟酌片刻,正欲答話,然而尚未來得及開口,身旁便響起顧明軒的聲音:“陛下,有人陷害晉王殿下。”

晉王世子心中低歎,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顧明軒便迫不及待起身,冷冷瞥了一眼未央,向天子道:“所謂‘天譴’,是無稽之談,其真實原因是以未央為首的人設計的引雷之術。”

天子目光落在未央身上,聲音不辯喜怒,說道:“未央能將九天玄雷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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