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蕭伯信虎步生威,卻麵帶慈愛,抬手拂了拂蕭衡的發,溫聲道:“她是你的女兒,未央。”
“父親莫不是在與我開玩笑罷?”
蕭衡一臉驚訝,看了又看未央,不解道:“我何時成的婚?又何時有了這般大的女兒?”
她不是十五六歲的女郎麼?莫說生女兒了,她連婚配都不曾。
蕭衡看著麵前與自己分外相似的未央,百思不得其解,問道:“父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伯信眼底閃過一抹愧疚之色,目光落在未央身上,說道:“進來說罷。”
“我與阿衡欠你良多。”
未央抿了抿唇,道:“外祖父在告知我當年之事之前,可否先救我的朋友?”
她很想知道之前究竟發生了甚麼,可更想讓何晏儘快好起來。
何晏的身體,實在不能再拖了。
蕭伯信瞥了一眼院外,問道:“何人?”
未央道:“他是蕭飛白的表弟,北海何家之子,名喚何晏。”
聽到蕭飛白三字,蕭衡臉色大變,聲音驟然拔高:“父親,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與蕭飛白往來麼?!”
“怎麼又冒出一個表弟來?”
蕭衡情緒有些激動,胸口微微起伏著。
蕭伯信並起兩指,按了按眉心,好脾氣地哄著:“為父答應過你,不再與蕭飛白往來,便不再會往來。為父心裡隻有你與你阿娘,再容不得其他人。”
好一會兒,蕭伯信才將蕭衡哄好。
蕭伯信道:“客人遠道而來,你燒壺茶送來。”
蕭衡噘著嘴,在蕭伯信的再三保證下,才去廚房燒水。
蕭衡走後,蕭伯信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低聲道:“你母親,這裡不大好。”
未央默了默。
縱然外祖父不說,她也能看得出來母親的問題。
世間哪有不認識自己女兒的母親?
除非那位母親瘋了。
“走罷,”
蕭伯信拍了拍未央的肩膀,說道:“帶我去瞧瞧他。”
瞧一瞧讓他家破人亡的人的後人,到底是個怎樣的模樣。
未央頷首,領著蕭伯信走出小院,來到何晏身邊。
楊勇原本盤腿坐在何晏身邊,嘴裡叼著草打發時間,見蕭伯信出來,連忙將嘴裡的草吐出來,拍了拍身上的沾的雜草,笑麵相迎,分外尊重。
楊勇道:“薑先生。”
蕭伯信略微點頭,目光掠過楊勇,落在躺在雜草從中昏迷不醒的何晏身上。
那是一張極為好看的臉,昳麗近乎妖冶,從眉峰,到嘴角,沒有一處不驚豔,配著他因重傷而略顯蒼白的肌膚,有著雄雌莫辯的美感。
幸而下壓的眉峰淡去幾分他容顏的豔麗,抿成一條線的薄唇更是中和了他俊美無儔,他氣質裡的厭世氣息太明顯,倒讓他多了幾□□為男子應有的冷硬之感。
蕭伯信眉頭微動。
這張臉,倒是比他那個挨千刀的父親瞧著順眼些。
蕭伯信俯身,將何晏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背著何晏便要往院子裡走。
楊勇見了,連忙道:“薑先生,這可使不得,還是讓我來罷。”
蕭伯信搖頭,聲若洪鐘,道:“不用。”
“我還沒老到那種程度。”
楊勇隻得收回手,小聲與未央說道:“姑娘,你可真有辦法,竟能說服薑先生。”
未央道:“是老先生宅心仁厚。”
楊勇撇了撇嘴,對未央所說的“宅心仁厚”四字身為不認同。
這島上誰人不知,薑老先生脾氣最是怪異,是出了名的見死不救。
人已送到,且薑先生願意救人,楊勇便不再多留,與未央略說幾句話,便起身告辭。
未央謝了又謝,楊勇笑著離開。
送走楊勇後,未央進入小院。
茅草屋裡,蕭伯信剛給何晏用過針,寫了一個方子,讓蕭衡按照方子去熬藥。
蕭衡接過方子,掃了一眼昏迷中何晏,輕歎出聲:“呀,這人生得可真俊。”
——剛才因何晏是蕭飛白表弟而大發脾氣的事情,仿佛不曾發生過一般。
蕭伯信笑了笑,道:“自是好看的。”
“日後為父也給你尋一個俊俏郎君。”
蕭衡麵上一紅,拿著方子連忙走了,七月微風送來她嬌俏的聲音:“父親可要說話算話,我以後的郎君,不僅要生得好看,更要有才學,對我好。”
“這三樣,無論缺了哪一樣,我都是不會嫁的。”
仿佛她還是十五六歲待嫁閨中的少女一般,而不是十五六歲的少女的母親。
蕭伯信一口應下。
聽著母親的話,未央忍不住想起嚴睿來。
生得好看,有才學,初時的嚴睿,待母親也是極好的。
母親對於自己要嫁的人,標準一直不曾改過。
可嚴睿雖然滿足母親的三個條件,卻並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
想起嚴睿,未央眸光微暗。
蕭伯信看了一眼未央,道:“你母親受不得刺激,關於你的事情,待她的病情好一些,我再慢慢告訴她。”
未央點頭,疑惑問道:“當年我親眼看著母親下葬,母親是怎麼死而複生,又怎麼來到這裡與外祖父在一起的?”
“還有外祖父,是如何死裡逃生的?”
她心中有無數個疑團等著外祖父去解開。
施針之後,何晏的氣息慢慢歸於平緩,蕭伯信便不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何晏身上。
蕭伯信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未央麵前,輕啜一口茶,慢慢說道:“紙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