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又有一股力量,加入尋找鎮南侯的隊伍之中。
各方力量使出渾身解數,先後找到被江水送至岸邊的未央、蕭飛白等人,又過幾日,終於找到被江水泡得發白、幾乎讓人辨認不出的鎮南侯的屍體。
未央在醫官的照料下醒來,得知鎮南侯死於江水之中的消息後,發瘋一般推開眾人,抱著鎮南侯的屍體大哭出聲。
蕭飛白跟著趕來,死死咬著唇,將崩潰大哭的未央護在懷裡,手指顫得不行。
周圍羽林衛見此,不覺眼眶微紅,想上前勸慰兩句,但見二人情緒難以自製,安慰之語又儘數咽回肚裡,隻吩咐醫官好生照看二人,莫讓鎮南侯的在天之靈不得安寧。
鎮南侯的屍體被找到,羽林衛往華京城送了信,天子見到喪報後,驟然昏厥,大病不起。
朝政落入三公與在京師的藩王之手。
三公與藩王商議後,讓羽林衛護送鎮南侯的靈柩回華京——鎮南侯一生為大夏而戰,乃當朝武將之首,按照大夏的以往的慣例,鎮南侯縱然客死他鄉,也是要將屍體運回,陪當朝天子葬在皇陵處的。
號令自京師而發,快馬加鞭送至宣州。
羽林衛們見此,著手準備送鎮南侯回華京城的事宜。
宣州地處南方,得鎮南侯餘威庇護,鎮南侯的死訊傳開之後,百姓們便自發前來相送。
素衣白衫直將夏日的蔥鬱襯得如冬季飛雪一般,未央額頭勒著白綾,聽哭聲震天的哀鳴,眼角紅了又紅。
蕭飛白遞過來一方錦帕,聲音有些啞,說道:“前路漫漫,你好歹愛惜些自己。”
未央點頭,接過帕子。
二人的動作落入隊伍一人眼中,那人悄悄鬆了一口氣。
鎮南侯肅清海域,為人磊落爽朗,與世家朝臣們交好,他死於非命的消息傳來,世家朝臣們無不哀歎惋惜,紛紛向蕭家遞拜帖,勸慰蕭家人莫要傷心太過。
甚至就連因擔心鎮南侯歸來,影響到自己地位的藩王們,也都向蕭家送去慰問。
晉王世子亦親寫拜帖,再三相勸陽翟縣主。
華京城沉浸在鎮南侯逝世的悲痛之中,唯有三清殿的一方小院裡的晉王大喜不已。
得知鎮南侯的靈柩不日抵達華京城,晉王去往三清正殿,對著三清像拜了又拜。
心道這次三清終於庇佑了他一次,待他登基為帝後,必要為三清再塑金身。
鎮南侯身亡,對他來講不僅是仕途上的暢通,那些不曾宣出於口的隱秘之事,此時再度在他腦海中打轉——飽暖思□□,鎮南侯的外孫女未央,模樣可謂是傾城國色,勾魂奪魄。
他雖恨未央處處與他作對,可殺了一個人,怎有折辱那人來得痛快?
晉王拜完三清後起身,眼睛越發明亮,喚來貼心小道士去催促世子,讓世子快些在朝中運作。
按照大夏以往的規矩,天子病重,是要儲君監國的。
他在三清殿待得時間足夠久了,現在正是他重入朝堂的好機會。
小道士將晉王的話帶給晉王世子,世子一一應下,讓人送小道士離開。
小道士離開王府,世子按了按眉心,心中越發不滿,但仍是按照晉王的意思安排下去——他知鎮南侯的死是父王所為,亦知父王此舉甚為短視,但大錯已經鑄成,他隻能儘力描補一二。
更何況,父王的話也有一定道理,若不在此時重掌朝政,待天子醒來之後徹查鎮南侯死因,他與父王便再也翻不得身。
晉王世子連下數道命令。
朝中大臣搬出祖宗規矩,言天子病重,需儲君監國,其他藩王言及晉王在三清殿祈福,乃是天子親自下的命令,晉王若想從三清殿出來,也應是天子親自撤令,旁人有甚資格代天子行事?
顧明軒聽此,略整衣襟,從朝臣末尾走出,朗聲道:“王爺們也知天子隻是讓晉王殿下在三清殿祈福,而並非將晉王殿下幽禁,而今天子昏迷不醒,王爺們卻不許晉王殿下出三清殿,王爺們此舉,莫非是想趁天子病重,晉王不在朝中的機會意圖謀反?”
謀反罪名蓋下來,任是一方藩王也不敢承擔。
燕王臉色微變,楚王微微挑眉,蜀王不置可否。
原本因晉王是否出三清殿掌政事而吵成一團的朝堂,頃刻間靜了下來。
片刻後,燕王冷笑一聲,說道:“三哥若是有本事,隻管來掌朝政便是。”
“本王倒是想看看,一個祭天之時遭遇天譴的罪人,有何麵目立於朝堂之上!”
楚王眸光輕轉,拉了拉燕王衣袖,低聲道:“四哥,這可不是你的燕州,這裡是紫宸殿——”
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燕王甩了衣袖。
燕王麵若冷霜,看也不看一旁勸他的楚王,向三公抱拳道:“本王擔不起‘謀反’的罪名,晉王之事,全憑三公做主便是。”
說完這句話,他不等三公答話,便徑直走出大殿。
楚王歎了一聲。
他這位四哥,當真是武將出身,莽撞如舊,他性子上來退出大殿,叫他與蜀王如何自處?
蜀王八麵玲瓏,誰也不得罪,見此必然不再堅持。
楚王向蜀王看去。
果不其然,蜀王溫和一笑,道:“天子不在,四哥居長,四哥的態度,便是小王的態度。”
“一切全聽三公安排便是。”
楚王不悅皺眉。
顧明軒趁熱打鐵,三公不好堅持,隻好說按照祖宗規矩,請晉王出來以儲君身份支持大局。
楚王頗為不喜,然三王裡已有兩王支持三公,他的話無足輕重,除卻被顧明軒冷眼相看後,再無其他用處。
朝臣與藩王議定,太常卿親迎三清殿的晉王。
晉王世子提防藩王世家們生事,將宮門守衛儘數換成自己的人,又派心腹顧明軒日夜監控宮門,不得放任何可疑之人進出。
晉王世子慎之又慎,又加之手段果決,終於讓朝政再度歸於晉王之手。
晉王監國後,下的第一個命令,便是以鎮遠侯新喪,未央身邊無直係長輩照顧的理由,讓未央以列侯之後的身份入宮,暫時將養身體。
消息傳到未央府上,蕭飛白險些氣笑了。
“這個老不死的,一把年齡,還打我家未未的主意,當真是活得不耐煩。”
蕭飛白啪地一聲合上描金折扇,冷聲罵道。
未央對著菱花鏡理妝,說道:“這樣也好,省得我煩心找甚麼借口入宮麵聖了。”
“你竟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蕭飛白挑眉,看了看未央。
晉王此人,表麵恪守規矩,不近女色,然內裡的風流,不比楚王好多少。
這些年來,若不是晉王世子殺伐果決,隻怕晉王早就子女環繞,而不是膝下隻有世子一人了。
未央撿起一支素色色珠釵,插在鬂間,正欲答話間,從菱花鏡中瞧到蕭飛白微蹙著的眉頭,忍不住笑著道:“有你與何世子的安排,我有甚麼好擔心的?”
“你是不放心何世子,還是不放心你自己?”
蕭飛白瞥了瞥嘴,道:“罷了,我送你入宮。”
府上眾人早已準備好前往皇宮的轎攆,蕭飛白的傷好了大半,騎馬親自送未央入皇城。
晉王世子行事謹慎,守宮門的人全是自己的心腹。
蕭飛白瞧見披甲按劍而立的顧明軒,心裡罵了一聲王八蛋。
顧明軒抬手,攔下蕭飛白,沉聲道:“天子抱恙,儲君恐有心之人作亂,隻傳未央姑娘一人入宮修養,其他人等,不得入內。”
蕭飛白挑了挑眉,看了看巍峨宮牆,與森嚴守衛,生平第一次,與何晏真正達成共識——晉王這個挨千刀的,當真是早死早投胎為好。
作者有話要說:晉王:不,本王還能苟!
何晏:嗬嗬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