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清風微涼,晉王世子抿唇不語。
顧明軒的聲音仍在繼續:“世子,您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麾下為您出生入死的人想一想。”
“殿下,不可輔。”
晉王世子歎了一聲,低低說道:“他到底是我的父王。”
顧明軒道:“您將殿下視為父王,殿下視您為奴仆。”
“而今殿下看重您,隻因殿下膝下隻有您一個兒子,若是殿下有其他選擇,他還願意給您三分薄麵嗎?”
晉王世子手指微緊。
顧明軒又道:“更何況,殿下是如何隻有您一個兒子的,您比誰都清楚原因。”
“殿下無人可用,方對您百般倚重,一朝殿下登基,又值壯年,他怎會繼續對您的所為坐視不理?”
月沉星河,宮燈昏黃,晉王世子眸光明明暗暗,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的指腹牽動傷口,動作略微一頓,慢慢說道:“讓我想一想。”
顧明軒心知此事不能催得太急,便道:“屬下還有一個主意,但那個主意太險,不知世子願意聽否?”
世子揉著眉心,聲音有些疲憊,道:“你說。”
顧明軒五指並攏,做成刀狀,在自己勃頸處輕輕一劃,涼涼說道:“天子在這個位置上待得太久了,而晉王殿下,也到了該退位讓賢的時候。”
世子微微一怔,下意識說道:“你的意思是——”
顧明軒幽深眼底閃過一抹殺機,對世子點頭。
世子瞬間明了顧明軒話裡的意思,長吸一口氣,道:“此法太險。”
且不論他兵變逼宮的成功率有多少,單隻說他逼宮成功後,那些手握重兵的藩王們,便能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將他推下皇位。
眼下的局勢,誰走到那個位置,誰便是眾矢之的。
這些藩王們,沒有一人不想坐收漁利。
他的父王暴露太早,看似占儘先機,實則步步艱險,若不是他在其中周旋,隻怕占據天險的晉王府,早已不複存在了。
一切的一切,源自於父王的目光短淺,好大喜功。
晉王世子眸光沉了沉。
顧明軒道:“此法雖險,但並非不可操作,隻要世子謀劃得當,這大夏九州,便是世子的囊中之物。”
星辰在夜幕中眨著眼睛,晉王世子眼睛輕眯,如深淵一般讓人看不到底。
顧明軒的聲音仍在繼續,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世子,外界不知天子身體根本,隻以為天子病病歪歪,非長壽之兆,這可是咱們的大好時機.......”
懸掛在宮門處的宮燈搖曳,將二人身影拉得極長。
巡邏的禁衛軍走過,看見二人,便繞道而行。
夜,越來越深了。
大夏有養士的傳統。
顧明軒與晉王世子的談話,很快被何晏的暗衛報於未央。
未央聽完,眉梢輕輕一挑。
到底是原書中的男主角,竟能在鮮花著錦的環境之中,一眼看破晉王的尷尬地位,並針對晉王世子現在的處境,想出進可攻、退可守的兩種決策,這份心智,也的確值得讚上一句胸有城府,機敏過人。
“此事我知道了。”
未央攏了攏發,說道:“何世子呢?我要見他。”
顧明軒的謀劃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她得儘快見何晏一麵,重新布署針對晉王的事宜。
暗衛餘光掃了一眼未央周圍,問道:“現在?”
九月的天氣,燥熱不已,未央卸了釵環,隨意披著茜紅色紗衣,紗衣極薄,微微露著細白未穿鞋襪的足。
白的足,紅的衫,刺激著人的視線,讓人心緒翻湧,眼睛不知該如何安放。
這般打扮喚她家主人過來,未央姑娘當真是覺得她家主人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未央起身,從屏風處取來一件外衫,將窈窕有致的身材裹得嚴嚴實實,又俯身穿上鞋襪,說道:“就是現在。”
她才不信何晏老老實實待在府上養傷,此時的何晏,必然藏在皇城處的某一角,掌控全局,隨時根據局勢調整自己的布署。
暗衛見此,為自家主人鬆了一口氣,應下之後,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戶處傳來一聲輕響。
未央側身看去,何晏一身小內侍打扮,一手撐著窗台,從窗戶處跳了進來。
何晏無聲落地,釉紅的衣擺微微蕩著,他抬頭,發冠上的流蘇晃在臉側,在微弱宮燈下,清雋麵容有著一種雄雌模辯的美感。
未央噗嗤一笑。
還彆說,扮成小內侍的何晏,彆有一番動人風姿,竟讓她生出一種敢笑幽王不癡情的恍惚。
何晏眉頭微動。
未央知何晏心細且容易多心,怕自己輕笑讓他誤解為自己是在嘲笑他,便輕笑著解釋道:“到底是生得好看,怎樣穿都好看。”
何晏眸光微閃,流蘇於他臉上投下淡淡陰影,他看著未央,聲音不辯喜怒:“好看?”
“當然好看了。”
未央笑了笑,說道:“仔細算起來,你是我見過的男子中最為好看的。”
最為好看的?
何晏垂眸,須臾間又抬頭,漠然道:“未必。”
在她心裡,秦青羨才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何晏美而不自知,未央頗為不服氣,道:“怎麼未必了?的確是最好看的那個。”
她的聲音剛落,便聽到何晏涼涼的聲音:“我怎能與你的少將軍相較?”
身在雍州城,仍掛念著華京城的未央,甚至還對長寧公主千叮嚀萬囑咐,讓與世無爭的長寧公主看護未央,惹得未央悵然若失,眺望著雍州城的方向沉默不語。
他絲毫不懷疑,若是秦青羨不曾被迫離開華京城,以秦青羨與未央的患難與共,必然能與未央成就一段美滿姻緣,廣為流傳。
而他,便是那段佳話中上躥下跳麵目可憎的小人。
儘管何晏極力壓抑著自己心裡的醋意,可在“你的少將軍”五個字中,他字音咬得頗重,酸味便發散了出來。
未央麵上的笑意淡了一分。
她與秦青羨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到秦青羨是她的那一步吧?
何晏這是在吃甚麼飛醋?
未央不說話,何晏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