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亭川皺了皺眉。
繁星:“?”
說來也怪,其實有段時間了,也許是一兩天之前,也許是三四天之前,或者更早,反正等繁星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發現了這麼一個問題——
易亭川現在特彆喜歡盯著她看。
說話會朝她看,聽她說話會抬眼,時不時就衝她看一眼。
此刻,易亭川更是看著她在皺眉。
繁星也是納悶,飯吃的好好的,吃完問起保姆,聽說辭職了又皺眉,這什麼節奏?
“怎麼了?”繁星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問。
易亭川抽紙巾擦了擦手:“你是易太太。”
繁星吃完後也沒動,坐著消食,兩隻胳膊曲起,胳膊肘擱在桌沿,小臂交疊:“嗯,我知道。”
易亭川卻還是看著她,這次不皺眉了,反而露出了一臉探究:“還是因為要開公司,你手頭緊,特彆缺錢?”
繁星:“?”
她很快反應過來,易亭川這是看她保姆都不請了,以為她缺錢。
可好歹她還是易太太,好歹現在還成了顧家的一家之主,那些什麼商鋪寫字樓的租金就有一堆,怎麼可能缺錢。
繁星:“不缺錢,我隻是沒請。”
易亭川繼續看她:“沒請誰做?”
繁星:“你是說日常打掃的家務?還是煮飯?”
易亭川:“做飯是你,我當然知道。”
“打掃衛生嗎?”繁星:“不忙的時候我自己稍微清理一下,忙起來就白天我媽過來,有時候我爸也過來,其實衛生沒什麼,這邊白天一般沒人,不怎麼臟也不亂,就是要請他們買點菜帶過來。”
顧家那兩口子?
做家務?還買菜?
易亭川感覺自己聽到了一段天方夜譚。
他如今的嶽父嶽母,顧家那兩口子什麼人,彆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
顧父就是心比天高,沒能力還要做生意,時時刻刻像個大老板。
顧母更是太太中戰鬥機,出門一趟不戴點寶石鑽戒環境都不會舒服的那種。
就這麼一對夫妻,還什麼做家務買菜?
繁星見易亭川這副不信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人都是會變的。”
易亭川並沒說什麼,隻是依舊看著她。
繁星:“……??”
易亭川:“既然不缺錢,還是請人做吧。”
繁星聳聳肩:“沒事啊,他們自己要來的,說是閒著也是閒著。”
閒?
易亭川感覺自己是不是又聽岔了。
那兩口子怎麼會閒?
一個天天和什麼老板打高爾夫談毫無價值的項目,一個個時不時太太圈聚餐吹牛外加攀比,上班都未必有他們忙,還閒?
根本不知道,麵前的易太太,如今顧家的當家人,強勢奪權上位第一天,就給夫妻倆洗腦了規規矩矩養老的重要性。
現在顧家夫妻倆的日常交際明顯少了很多,一個開始養花,一個開始打消消樂,都沒過去那麼折騰了。
易亭川聽完後一時有點消化不過來,顯然這變化和曾經給他留下的印象相差太大。
他還問繁星:“你到底是怎麼給他們洗腦的?”
繁星聳聳肩:“年紀上去的人,尤其是不缺錢、子女還都結婚的那種,現在還能在意什麼呀?唯一操心的不就是自己的健康嗎?我也就是把那些什麼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的知識給她們稍微科普了一下,順帶科普了一下什麼心臟搭橋,冠心方麵的手術什麼的,順便再每天給她們轉發一點養生微信公眾號。”
易亭川:“……”
繁星:“彆說,這什麼養生公眾號真的特彆洗腦,一發一個準,要是哪天你想易公館那邊或者易家其他長輩也放下工作好好休息一下,這方法保證管用,百試百靈,保管回頭他們開始放下工作,關注養生。”
易亭川看著麵前女人那一臉認真的神情,不知怎麼的,這些話竟然聽聽也信了,不但信了,還覺得這歪門邪道有點道理。
他輕哼,眼裡蘊著笑意:“你就這麼忽悠你爸媽,還順便教我以後怎麼忽悠易家那邊?”
繁星:“又不是讓你亂用,也要看對象看情況看時間看地點,像我爸媽,有那功夫被什麼打高爾夫的老板騙錢搞投資,有時間和一圈富太太喝茶吹牛,真的不如回家養養花養養草。”
修身才能養性,換個輕鬆點的活法,總好過強打臉充胖子、好麵子做攀比。
聊著聊著,繁星一眼掃過牆上的時間:“易總,快九點了,你再不走了回酒店那邊就得很晚了。”
說著起身,準備收拾碗筷,易亭川也站了起來。
繁星以為他要走,都沒抬眼,自顧收拾碗筷,結果伸手朝向易亭川吃飯的那副碗筷時,一隻手先她一步拿起了碗筷。
不僅如此,那隻手還收拾起了桌上的殘羹和其他空盤子。
繁星愕然抬頭,易亭川淡定地收拾著碗筷:“三高和心臟搭橋年紀大的不想要,我也不想,看來也得按照你說的,偶爾放下工作,換點事情做做了。”
繁星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這要是從前她餐館裡的客人,那當然得說“放著放著,我來我來”。
但如果是這位名義上的丈夫,好歹吃了她一個月的飯菜,收拾個碗也根本沒什麼,再說了,她又不是有丫鬟心態,不會天然覺得男人不該動手乾這種活兒。
但易亭川動手做這些事,的確讓人覺得很違和。
但違和歸違和,繁星見男人碗筷都收拾好了,還很自覺地伸手拿過她手裡的碗筷,便十分默契地停下了手裡的活兒。
看著男人往廚房走的背影,繁星開口:“洗碗機會用嗎?”
易總裁:“不會。”
得了,這洗個碗還得有個助理在旁邊。
繁星走向裡麵的廚房。
半分鐘後,洗碗機前。
繁星目視著男人一個一個擺碗筷:“這裡是放碗的,這裡是放盤子的,這裡是筷子,都要擺好,要不然會洗不乾淨。”
一分鐘後,洗碗機開始運轉,繁星遞給易亭川一塊抹布:“來吧易總,外麵桌子擦擦。”
易亭川正在把撈起的袖子往下拉,一副萬事大吉全部搞定的樣子,聽了繁星的話沉默了兩秒:“為什麼?”
繁星把抹布塞到他手裡:“因為……”
易亭川低頭看抹布,抬頭:“?”
繁星:“臟!”
易亭川:“……”
三分鐘後,繁星站在桌前,點了點沒擦乾淨的桌麵:“易總,擦桌子要順著一個方向擦,不能用臟抹布再擦已經乾淨的地方,更不能掄圓了擦。”
易亭川麵無表情,看看擦完了還是臟的桌子,再看看手裡半臟的抹布:“……”
繁星想了想:“你小學時候擦過玻璃嗎,玻璃怎麼擦,桌子就怎麼擦。”
易亭川:“學校是家裡開的,沒人會讓我擦玻璃。”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房子是他的,桌子是他的,這手裡的抹布大概率也是他的,然後他擦完了還被說沒擦乾淨。
易亭川默默捏著臟抹布,開始暗暗回憶:吃完飯之後,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才會讓他堂堂身家百億的總裁走到此刻眼下現在這一步。
才想了一個開頭,身邊女人又遞過來一塊乾淨的抹布,直接放在他手裡:“來吧,重新擦吧,擦乾淨再走。”
易亭川一手一塊抹布,默默抬眼。
麵前的女人揚著眉頭,眼神鼓勵:擦呀。
易亭川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站著。
繁星:“你看我乾嗎?”
易亭川終於想起來了,一切的最開始,是他自己站起來撈袖子收拾碗筷。
“……”
繁星湊近,抬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易總?”
易亭川什麼也沒說,暗中默默深吸一口氣,擦桌子。
這次終於擦了個乾淨。
擦完了,易亭川如同活了過來,示意手裡的兩塊抹布:“要洗對嗎?”
繁星:“呃,你要洗完再走也行啊。”
易亭川聽她這口氣就感覺不對:“怎麼聽上去,你好像是不洗的。”
還真說對了。
繁星:“我不是最近忙麼,怕麻煩,擦完桌子就直接扔掉了。”
易亭川眼神開始搜索垃圾桶,卻聽到身邊的女人跟他道:“易總你要是想洗還是洗吧,畢竟節省是美德,一塊抹布也要兩塊錢的。”
易亭川終於從被家務弄卡殼的思路中找回了自己的邏輯。
“我為什麼要擦桌子?”
繁星眨眨眼:“易總,我煮飯你洗完擦桌子,好像也沒什麼吧。”
易亭川想了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