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般不願之下,寧卿被伺候著穿好衣裳,隻能丫鬟們進來給她梳妝。
收拾妥當已是半炷香之後,寧卿被動地被裴謹牽著,她幾次試圖將手抽出來,都被師兄更緊地扣住。
寧卿看看天,又看看地,她那任務隻差最後的十點,若是在這裡刷滿,她就搬下山去住,這樣她和師兄都不會尷尬了。
用完豐盛的早餐,寧卿想回床上躺著,奈何被師兄拉了起來,“出去走走?”
寧卿和裴謹在偌大的王府裡轉悠,轉不完實在轉不完,她就想看看落雪師姐在沒在這個幻境裡,當時她們三人靠得很近,很可能進入了同一個幻境。
若師姐在,那她也有了照應,說不定還能順利脫身呢。
她自己這麼盲目地找也不是辦法,待師兄被小廝喚走後,她招來師兄給她安排的丫鬟,“月柳,你可聽過木落雪這個名字?”
月柳還真知道,她以為是寧卿發現了什麼在試探她,謹慎地解釋,“世子妃,世子和穆小姐沒關係的,那是王妃讓世子娶她,但他隻喜歡您,對穆小姐沒有半分彆的心思!”
這裡的丫鬟怎麼一個比一個喜歡不打自招?不過寧卿很喜歡。
既然師兄的娘是打算讓他娶木落雪,而她這個兒媳又幾次三番逃婚,想必她是極不喜歡自己的。
這不,她連敬茶都不去,那王妃對她肯定更為不滿。
或許,她可以讓這王妃幫她,暫時離開這裡。
不離開沒辦法,今晚就是最後的期限,她能感覺得出來師兄不是開玩笑,一日當真是一日,若師兄真的……那她們豈不是亂套了,這實在太過可怕。
得到想要的信息,寧卿又問了她幾句,三兩下就把木落雪的身份和住處打探到了。
落雪師姐還真在!她隻要找到人,一切就好辦了!
現在指望不上師兄,她自己這腦子也不夠,隻能靠落雪師姐,男女主在一起就沒她這個女配什麼事兒了。
現在要解決的,就是怎麼出去找到師姐。
她找來青兒,讓其他丫鬟去門外候著,“青兒,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青兒一見到自家小姐這個模樣,就知道準沒好事兒。
“你出府幫我找到相府千金木落雪,然後把這封信交給她。”
雖然青兒不一定能找到,但總比她自己成功出府的可能性大,青兒這邊先進行著,她再去找王妃,若她順利出府自然可以親自去找落雪師姐,若不能,至少還有青兒這邊兜底。
“你直接找去丞相府,告訴守衛你要見木落雪木小姐,若他不同意,那你就把這封信給他,讓他轉交給木落雪。”
寧卿給了青兒一個裝有金子的荷包,“這個你看著給那侍衛,剩下的就是你的。”
青兒拿著這沉甸甸的荷包,麵露糾結,這可是這麼多錢呢,可……算了小姐隻是找另一個小姐罷了,又不是見男人,肯定沒什麼!
看著青兒走遠,寧卿讓月柳帶她去找王妃。
月柳有些猶豫,世子讓她盯著,就怕王妃找世子妃的麻煩,現在世子妃主動過去,她倒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她是下人,可不敢違逆主人,月柳隻好帶著寧卿去了。
“世子妃,若是王妃……”為難您,後麵的話她不敢再說,這話豈是她一個奴婢能說的。
“世子妃,若有事記得喚奴婢。”
寧卿被帶入一個佛堂,周圍環境清幽像是專門開辟出的小院子,走入門簾內,麵前是尊巨大的佛像,而在神龕之下,跪著一位身穿素袍的女人,手中撚著佛珠。
檀香和香灰的味道縈繞在佛堂裡,寧卿一時間有點不敢進去。
這個王妃竟是信佛之人?那她應當慈悲才是,可為何這些丫鬟生怕這王妃暗中給她下絆子。
跪著的婦人並未因為寧卿的到來起身,仿佛將身後的寧卿當空氣,嘴裡依舊念著佛經。
寧卿也不好打斷她,便一直在門外等著。
又過了片刻,那一身素袍的婦人才停止誦經,起身看向寧卿。
她目光沉寂透著不同尋常的意味,微微沙啞的聲音響起,“你來了。”
寧卿好奇地打量她,這個婦人她並未見過,可她總覺得熟悉,她突然發現,師兄的相貌和她有些像。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升起,莫非,這位婦人就是師兄的母親?
師兄並未對她過多提及過他的身世,她隻知道師兄出自凡俗界的皇族,後來被師父帶入仙門修煉,自此再也沒回去過,而她也不知師兄的父母到底是否在世,他既然從未提及,想必是不在了的。
書中對男主的身世也並未過多描述,加上她已經忘得差不多,就更記不得了。
鑒於這位王妃並不喜歡自己,寧卿沒喚她母妃,而是叫了一聲“王妃。”
王妃並未計較她的稱呼,“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居然沒用本宮自稱,寧卿發現她其實還挺溫和。
“王妃,想必你知道我並不滿意這樁婚事,您也對此不滿,不如我們合作,你幫我離開這裡?”
王妃聽了她的話神色依舊平靜,甚至淺笑了一下,“你認為,我若攔得住,你能進門?”
婦人眼神中透著一股過分平靜的悲憫,又仿佛是無可奈何。
寧卿皺眉,這個王妃怎麼怪怪的,她看見她背後那座笑著的佛像,心裡生出不安來。
婦人虛浮的視線又回歸到她身上,沉聲道:“我可以幫你。”
若是無用,那她便認命了。
預言會成真嗎?或許吧。
三十年前,佛陀寺方丈曾言:端禾王妃將於三年後誕下一子,此子生而無情無愛無欲,乃九天之上下凡曆劫的神君,修行大道踏破虛空,方可回歸九天。
王妃曾以為那方丈是在胡言亂語,可裴謹在繈褓時便從不笑,從不哭鬨,兩歲便能背書識字,三歲便能彈琴作畫,而五歲時,已能和大儒辯論政治。
府邸上下為裴謹的聰慧而高興,以為預言成真。
可他聰明背後,卻逐漸暴露出許多問題,他無情,他冰冷,即便他弟弟在他麵前溺水而亡時,他也能做到無動於衷。
她以為他是嚇到了,八九歲的孩子即便再聰慧也有害怕的時候,她日日以淚洗麵,為孩子的夭折而心痛難過。
而裴謹,府中上下為此驕傲的世子,冷漠地問她,“為何要哭?”
為何要哭,為何要哭,他的胞弟夭折了,還是在他麵前溺水而亡的,可他竟問她為何要哭?
這卻隻是開始,弟弟的夭折,祖母的去世,伴讀小燁的死亡,都沒能讓他落下一滴淚來,她在想,她這個母親若是去世,他是否會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冷漠得仿佛是個怪物。
這樣冷漠無情的人,會喜歡上彆人嗎?不會的。
裴謹十歲生辰時,她送了他一隻紅色的小鳥,原以為他會放在一邊不再多看,可他竟日日親手喂養,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笑容。
她欣喜若狂,以為兒子是能改變的,可在他養大了那隻鳥後,他竟將它的羽毛剪下,將它的腳用金線捆縛,這隻鳥劇烈掙紮,那根金線勒入他的血肉,而這隻鳥不再吞食,餓死在籠中。
那段時間她第一次看見裴謹臉上露出悲傷的情緒,但並未持續多久,他又恢複了從前的冷漠。
她試圖給他挑個妻子,若是有了妻女,他是否會有所改變?她挑中了相府千金穆珞雪,他並未拒絕,這也讓她放下心來,可他眼裡沒有絲毫對情愛一事的向往,似乎隻是在進行一項世人都在進行的任務。
就在訂婚前夕,他卻要求她取消婚約,讓她去戶部尚書的府邸提親,她這兒子的眼裡出現了久違的笑意。
那一瞬間,她想到那隻被捆縛住,掙紮後死亡的鳥,她用儘全力阻止,但事情還是沒有回轉的餘地。
王妃收回停留在寧卿身上的視線,轉身踏出門檻,“離開後,遠離黎城,越遠越好?你可記了?”
寧卿忍住心中的怪異,她點頭,“記住了。”
“申時三刻來找我。”
寧卿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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