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樾壓下心中的情緒,離她又近了些,“西園的同心花開了,我們去看看?”
寧卿沒有拒絕,“那走吧。”
同心花正是現代的梔子,西園栽了一大片,宗門裡許多弟子前去。
兩人走在前去西園的路上,如今她們的婚約早已被宗內弟子知曉,寧卿並未像上次那樣躲閃,大大方方走在路上,對於紀樾想要牽手的舉動,她也沒拒絕。
兩人年歲相當,渾身的朝氣,手牽手走在路上,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弟子們又想宗門大張旗鼓準備寧卿與紀樾婚事的舉動,看向寧卿的目光更加羨慕。
此時已近午時,日光正盛,映在一大片如雪般的同心花上,風清氣和,淡淡的清甜的花香隨風卷至兩人的鼻尖。
紀樾看著眼前的寧卿,眼神微閃,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緩緩低下頭。
寧卿沒有躲避,緊閉雙眼,等待他的吻落下。
就在紀樾的唇即將觸碰到寧卿時,他卻止住了自己繼續往下的舉動,強行拉開和她的距離。
紀樾臉上染上薄紅,有些局促,在方才的場合和氣氛的熏染下,他一時被本能驅使,差點沒能控製自己吻下去。
他其實在怕,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確定寧卿是否會推開他,排斥他,他不願因為此事,讓他所做的一切功虧一簣。
紀樾小心翼翼地牽過寧卿的手,隻敢輕輕將她抱進懷裡,隻這樣已經足夠了,他不能太貪心,事到如今,就在大婚之前,他不能踏錯一步。
寧卿雖然疑惑他為什麼停下了,但心裡卻莫名鬆了口氣,她確實沒法保證在他親下來時,她會不會將他推開。
或許是不習慣吧,也可能是師兄給她留下了陰影。
寧卿眨了眨眼,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會想起師兄。
不能再想!
這裡發生的一切全部落入裴謹的眼中,在午時空餘的時間裡,他很想看看寧卿在做什麼,卻猝不及防地,見到了眼前這一幕,少女少年甜蜜牽手,兩人攜手看花,最後,親吻。
筆尖在文書上洇出一團濃墨,筆杆在他如玉般的手指下驟然折斷,男人神色沒有半分溫度,陰沉如烏雲壓頂。
另一邊的寧卿毫無所覺,與紀樾並肩回去的路上,她看見同樣掛上紅綢的雲霖殿,多瞅了兩眼便收回目光,現在宗門上下各處都是如此,也沒什麼奇怪的。
與紀樾分彆,她又哼哧哼哧回到山上自己的屋裡,進入秘境觀察那已經長成一株小苗的龜蛇木,這株苗隻有拇指高,過了這麼久,長的是真慢,小苗產生的靈氣忽略不計,甚至它生長所需的靈氣就已經遠遠超過了產出。
真是個難養的小東
西。
日複一日,寧卿待在屋裡樂此不疲地修煉,看著自己的修為穩步增強,心裡很是踏實滿足,偶爾去丹峰找奎河長老練練丹,時不時去和紀樾見一麵,不知不覺就到了她與紀樾的大婚之日。
長老們的夫人在天亮前就已經來到青梧山,由她們為寧卿梳妝打扮。
待幾人看見那身華麗至極的嫁衣,眼中皆露出震驚之色,這嫁衣的料子……不說料子,便是隨便一顆珠寶也是極其難求,有錢也無法買到,可見這身嫁衣費了多少心思。
餘夫人將看著厚重其實輕薄透氣的嫁衣仔細給寧卿穿上,簡單梳妝打扮,麵前端坐著的少女便明豔逼人。
“多謝夫人。”寧卿輕輕一笑,視覺衝擊更為強烈。
“不必客氣,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幾人離開,候在竹樓之外。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紀樾來接了,這個畫麵讓寧卿聯想到之前她做過的那個夢,她居然,真的和紀樾成親了。
但是很快,夢境的後半段在她眼前浮現,紀樾的臉突然變成了師兄。
寧卿立即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卻在此時,“吱呀”一聲,她的房門被推開,師兄出現在她麵前,寧卿恍然間產生了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像幻境、夢境、現實重疊,叫她一時分辨不清。
寧卿眼神恢複清明,“師兄,你怎麼過來了。”
“今日阿寧大婚,師兄自該過來送你出嫁。”
裴謹站在坐在床上的少女身旁,視線停留在她小巧的麵龐上,塗著大紅口脂的唇豔麗,眼睛卻清透明亮,仿佛紅薔薇與雪後臘梅碰撞,美得驚心動魄。
男人的視線太過赤·裸,寧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而恰在此時,竹樓外傳來紀樾的聲音,“寧寧,我進來了?”
裴謹聽見這個稱呼,周身氣息驟然一冷,掀起眼簾平靜注視她,在炎熱夏季,寧卿卻遍體生寒,捏緊寬大的嫁衣袖子,突然不敢說出讓紀樾進來的話。
但霎那間,那股冷意涔涔的氣息又轉瞬消失,沒留下任何痕跡,方才的一切感知仿佛隻是她的錯覺。
男人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個蓋頭,修長骨感強烈的手指陷入柔軟的布料裡,糅合出濃鬱的欲色,“蓋上吧。”
寧卿正想說不用,畢竟修仙界成婚並沒有蓋蓋頭這個要求,她的婚禮全程看不見豈不是很可惜。
但是裴謹又道:“做都做了,是師兄的一番心意,蓋著可好?”
這竟然是師兄親手做的?寧卿微微詫異,沒再推拒,反正她也即將離開了,就最後一次順著師兄吧。
男人替她蓋上繡著鳳凰的蓋頭,瞳孔漆黑,映著身穿火紅嫁衣的少女,透出幾分詭異。
此刻,腦中突然閃過數不清成千上萬的記憶碎片,他悶哼一聲,與寧卿相處的過往,在幻境裡與她親密的畫麵,她欺騙自己服下忘情丹的場景,無一處遺漏,排山倒海般地,齊齊湧向他的大腦。
“師兄?”寧卿發現麵前的人沒了聲音,叫了他一聲。
她的聲音迅速融合進裴謹腦中那些沒有聲音的影像裡,身形劇烈一晃,極力忍耐才沒能倒下。
寧卿沒聽見回答,但她感覺師兄還在身邊,正要掀開蓋頭,男人卻將她的手死死攥緊,幾乎要將她的指骨折斷,捏碎。
寧卿被攥得生疼,“師兄你做什麼?”
握住她手上的力氣突然放鬆,然後,她聽見漸遠的腳步聲。
師兄走了?
竹樓前等待寧卿回答的紀樾沒聽見回答,遲疑地又喚了一聲,“寧寧?”
“進來吧。”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毫無征兆的大風猛然吹過,青梧山竹林搖晃,嘩嘩作響,湖麵圈圈波紋蔓延,無形的威壓在頃刻間籠罩整座山峰,就像一座隱形的牢籠,無形無色,看不見分毫,卻無法讓困於其中的人踏出一步。
即將進門,身穿喜服的紀樾眼前一黑,一股龐大到他毫無反抗之力的力量朝他襲來,瞬間喪失所有意識。
外麵侯著的長老夫人們見此大驚,正要出聲卻發現自己突然無法出聲,眼睜睜看著眼前魔幻的一幕發生。
裴謹渾身裹挾寒意,身穿一襲喜服,憑空出現在門口,取代紀樾的位置,推開房門,一步步往寧卿的屋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