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白將軍(1 / 2)

() 回答他的是一道金光,光芒裡的長刀帶著業火與天雷, 筆直的刀身上有四個威嚴沉重的金字——“代天巡狩”。

秦峰的魂體著純色黑衣, 從棺木中高高躍起。

“不識字的是你, 今天你黑無常爺爺教教你,‘魂飛魄散’怎麼寫!”秦峰滿身肅殺的戾氣, “孤魂野鬼, 連我真身都看不穿,也敢在這兒冒充我家搭檔搞傳銷?”

轟地一下, 藏得極端隱蔽的小破廟直接炸了,這下徹底是再也不用藏了,一刀砍稀碎,滿地都是渣渣。

但是這恢弘一刀下去, 冒充者竟然沒了影子。

秦峰雙眼望去,一地灰敗, 每一寸土地上都沾著星星點點的灰色,和冒充者身上的罪業同氣連枝,如出一轍。

四下裡安靜到了極點,旁邊的農田在晚風裡發出沙沙的輕響,這條國道是條使用率極低的國道,安安靜靜從旁邊穿過, 連個車都沒有。

突然之間雪亮的銀色長棍從虛空中浮現,驟然現身的謝祁連單手握棍尾,手腕極快地一抖,空氣嗡地一聲, 一道黑影就直直撞上高速抖動的棍子,啪地一下被抽了回來。

慘白的月色下,謝祁連一身飄搖素白,頭頂一頂高高的帽子顯得他的身影更加頎長。

那上麵有四個金色的字,陰陽守序。

謝祁連低頭不言,殺意彌漫,那四個金字在月光照耀下,慢慢變成了另外半句——“四海清明”。

冒充者再一回過頭,持刀的黑衣無常頭上的字也變了——

“代天巡狩”

黑衣無常故意伸手扶了扶帽子,譏笑:“得罪你等同違逆天意?”

也不瞅瞅天意站哪邊?

那冒充者是個胖胖的長須老者,被秦峰剛才一刀刮沒了半邊胡子,看臉,正是剛剛被砍碎的小廟裡那尊坐在正中央的塑像。

胖老頭看見秦峰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回過頭去瞪著謝祁連:

“在你……兩百年後地府還能找到新的黑無常?陰陽司職竟然全了?”

他一說完,秦峰就高高挑起了眉頭——地府黑無常職位空缺兩百年,全地府的陰差隻有江慎這個最年長的老陰差知道確切數字。

“他真是地府的公職?”秦峰刀尖指著老頭,問。

良久,謝祁連回答:“曾是本地城隍。”他的重音放在了“曾”上。

前任城隍聽到這句話時麵色扭曲了一下,但他明白黑白無常是什麼實力,自然不敢再亂來。

他嘴角扭曲,硬生生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謝大人光臨我這座小廟,真是令此地蓬蓽生輝。鄉野粗俗,配不起謝大人高貴的——”

嗤地一聲。

謝祁連神色微動,抬起頭:“我的好搭檔,你怎麼還笑場了?”

秦峰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你拎著根棍子懟他,他一個勁兒溜須拍馬,看起來特彆像西遊記裡土地公公瞧見了大聖爺爺。”

他似笑非笑地說完,謝祁連身上的冷冽氣息似乎散了一點,他嘖了一聲瞪回去,也不知道是責怪秦峰笑場,還是對大聖爺爺這個比喻有意見。

“約有三百年前。”謝祁連解釋說,“最後一批上位正神功德圓滿,離開人間,從此以後天地完滿,真真正正開始了屬於人的時代,隨著時間推移,各地司陰的城隍從人間得到的香火便越來越少,時至今日,已經不再設縣城隍職位。”

秦峰有點遺憾:“現在年輕人提起城隍廟,確實有八成想到的都是旅遊景點和小吃街。”

“因為不再迫切需要了。”謝祁連卻沒什麼遺憾,“過去那些年月和現在怎麼比,那年歲裡天高皇帝遠,天大的冤情,碰不上清廉的父母官,就隻能坐等六月飛雪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況且不少年代民告官不論是否正當,都要先打板子,若是再碰上個昏君……所以不少陰魂入陰間把懸案告到城隍麵前,也成就了不少典故。不過現在不用了。”

他目光溫和地看向秦峰,微笑:“現在,不是有你們了嗎?”

秦峰覺得臉上一熱,握刀的手都抖了一下,卻有點舍不得移開視線。

各地的城隍多半生前便是本地有威望的人,做過讓鄉裡惦記的善舉,死後才受人間香火,成為城隍,這種司陰城隍與地府鬼仙還有些區彆,他們是由信眾推上神位,力量來源是人間信仰。因此,在大部分民間城隍幾十年也不再接一個冤案後,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再留守,可以算是圓滿完成工作,領個退休證明,就能輕輕鬆鬆轉世投胎享受來世富貴去了。

“幾十年前我送走了最後一批縣城隍。”謝祁連輕輕搖頭,“若誰眷戀故土,不想投胎,倒也是可以,但你留在這兒,你眷戀的是什麼你心裡清楚,你看一眼腳下的土地,你站的那塊地方,可還有一絲正氣?”

胖老頭沒有說話,謝祁連的聲音一分一分冷下去:“貪戀權勢富貴,民間不再供奉,便假冒了我去騙供奉,你已墮入魔道。”

正神不上活人的身,這前城隍使邪術操控神婆的時候,他就再沒有做正神的資格了。

“晚節不保。”秦峰拄著刀,衝著謝祁連調侃,“也有可能是演技好,從前本地民眾對他的供奉,彆也是騙來的吧?小賀總那個天天做慈善的爹不就是個經典案例。”

“你居然拿那種凡人和我比!”墮落的城隍忽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竄起來,“我在世的時候,修溝渠、治水患,幫這十裡八鄉建新型水車,養活不知道多少莊稼人,我這片地上,還出過一個金科狀元,這才過了多久,憑什麼他們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他說得實在是底氣太足,一時間連秦峰都沒來得及插上一句,就聽這位前城隍振振有詞:“我隻是還想繼續照看這片地方,即便我有些方式方法落後了,你也不好上來就砍我吧?”

陌刀嗡地震動了一下,嚇得老頭縮了縮脖子。

“有些落後?”秦峰冷笑,扯著他的領子把他丟在棺材上,撞得他的腦袋咚地一聲悶響,“我問問你,一個活人姑娘如果給釘在這個棺材裡,你樂觀估計她能活幾個小時?”

那口厚重的棺材,不裝人都得八個壯年小夥子一起抬才能走穩當,棺材蓋一蓋上,裡麵一絲光都不透,如果碰上個膽子不夠大的,在空氣耗儘之前,那令人絕望的黑興許都能生生把人嚇死在裡麵。

如果秦峰沒有來,今晚這裡躺著的就會是個妙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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