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峰早就見過冥頑不靈的受害者,最典型的就是被騙子騙去銀行轉賬, 遭到警察阻攔居然還罵警察的老年人, 所以他當然不認為自己三言兩語就能讓鄧秋娥幡然悔悟, 好在,他的目的也不是說服教育。
鄧秋娥無動於衷地端坐在桌邊, 甚至當著秦峰的麵開始拆快遞包裹。
總裁的快遞也和普通人的差不多, 沒有什麼方曉年想象中金光閃閃的外包裝,因為那就是某寶代購的普通快遞盒子。鄧秋娥拆出了那款可動模型, 顯然她本人並不太懂,隻是憐惜地把模型看了一遍,確認沒有損壞,就掏出另一個大盒子放了進去。
她說:“等阿周回來, 就可以看到我一直在幫他收藏這些年他落下的新款模型。”
“那好。”秦峰說,“假如你的阿周真的能回來, 你有沒有想過,他已經轉世,他這一世是男是女,有沒有父母親人,那些人要怎麼辦?”
“秦先生不需要和我講大道理。”鄧秋娥油鹽不進,但語氣極其柔和地說, “您想必有得是秩序、法律一類的大道理,我說不過您。”
錯,但仍然要做。
秦峰麵不改色,繼續平靜地追問:“那這些迤邐的員工, 他們平白無故就被你這樣利用,你也一點芥蒂都沒有?”
“當年盛傳小周沒有才學,是靠爬我的床才上位的,你以為是什麼人最開始傳這個八卦的?”鄧秋娥漫不經心地向後一指,“為我工作,茶餘飯後拿我和我的愛人做談資,外人在網上造謠,我真的還沒那麼生氣,但這些員工,阿周的設計究竟好不好,他們在工作中是能看到的,但人總是喜歡選擇性相信那些讓他們興奮的‘真相’。”
“所有人都說過?所有人都真的確定,親口說過詆毀周設計師的話?”秦峰挑眉。
鄧秋娥誠實回答:“我又沒有辦法監聽每一個人。”
“那你怎麼知道,傳謠的不是僅僅個彆人?你怎麼確定這裡麵沒有人曾維護過你們,甚至為你們不顧身份地位年齡的熱戀而感動?”秦峰指了指那些掛在流水線上的人體,“你既然知道那謠言本就是你的對手人為製造散布的,那這些人又怎麼可能一眼拆穿?即便真有人被誤導相信了,那也不是他們的錯。”
“秦先生,我還以為您不會做拖延時間這種事呢。”鄧秋娥笑起來,“您是讓陰差隱身去拆設備了嗎?”
秦峰沒有說話,流水線旁邊露出李莎的身影,她搖頭:“拆不掉,這東西真的很高科技,這有一排感應重量的感應器,我隻要解下一個人,設備自然啟動,剩下幾百個都拉不住。”
秦峰點頭表示明白,李莎退了回去,鄧秋娥好整以暇,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這場談判,終究還是她來主導了。
“用假人繼續維持公司運轉,因為你還需要迤邐為你們賺錢。可是僅僅因為有可能說過一句不太好聽的話,就要把人切割成肉塊,鄧女士不覺得太過分了?”秦峰看上去似乎動怒了,於是談判桌上的女人覺得,她就要勝利了。
鄧秋娥嘲諷地笑了笑:“那我希望將來有一天,你的愛人也被人算計的時候,你還能這麼頭頭是道地分析對錯。”
“不勞費心。”
一個清潤文雅的聲音響了起來,眾陰差再次裂開隊形,白衣俊秀的無常優哉遊哉地走了過來,笑容滿麵地站在秦峰身邊:“能算計到我的話,有這麼大本領的話,為什麼不去位列仙班呢?”
說完,還湊到秦峰臉龐,光明正大地親了一口,身後的陰差們發出一聲整齊劃一的吞咽聲。
唯有鄧秋娥不為所動:“哼,謝先生,是把我要的碎片拿來了?我最多再等三分鐘。”
“先不急。你進來吧。”謝祁連對身後說。
在玩笑過後,他重新恢複端莊的站姿,與秦峰一左一右站立,讓開一條路,秦峰手按腰間長刀,威嚴挺拔,而謝祁連外表看去相對溫和,雙手攏於身前,像個詩書風雅的公子。
代天巡狩,四海清明。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他們兩個中間緩緩走了出來。
黑白無常中間站著一個看起來隻有五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超級英雄主題的衛衣,可愛白淨的小臉揚起,卻眉頭深鎖。
——那眼神不是一個五歲的小孩,而像一個愁容滿麵的成年人。
鄧秋娥猛然站起身。
謝祁連看著她,說道:“我們是地府司陰的鬼仙,真正掌管生死輪回的無常,你與其和作惡的鬼修合作,還不如想想我們兩個的能力。”
秦峰也說:“走歪門邪道,哪有我們直接查生死簿快,你說呢?”
“這是——”鄧秋娥的呼吸急促,無意識地抹了抹自己西服套裙上壓根不存在的褶皺。“阿周?”她低呼一聲,眼淚已經先洶湧而出。
“鄧總。”小男孩囁嚅著,低聲應答。
秦峰皺起眉,小聲問謝祁連:“沒搞錯人吧,都結婚了還稱呼這麼生疏?”
而謝祁連沒說話,但鄧秋娥聽見了這句話,直接回答:“你懂什麼,這就是……是阿周啊,這是我和阿周之間的……小情趣罷了。”
這麼說,秦峰嚴肅點頭:“哦……霸道總裁和性感小秘書的遊戲嗎?確實恩愛,真會玩。”
“阿周你真的——你真的——”剛剛談判桌上八麵玲瓏、穩如泰山的女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似乎睜眼瞧見天大的美夢,不敢相信,卻又希望相信。
小男孩遲疑了一下,緩慢靠近鄧秋娥:“鄧總……對不起,如果我當年能更堅強,更——”
鄧秋娥沒等他說完,直接衝了上來,小男孩小小地尖叫一聲往後退去,皮膚上出現一片紅痕。
“怎麼回事!”鄧秋娥驚呼。
秦峰皺眉,謝祁連則護住了小男孩,說道:“你後退一些,你身上帶有那些符紙,我以無常鬼力,強行用地府法術將他的前世喚回,現在他的狀態和鬼附身也沒什麼區彆,你再靠近,法術失效,他就變回這一世的五歲男童了。他轉世這麼久,再被你打回去,就再也召喚不回來了 !”
謝祁連一邊說,一邊以鬼力維持小男孩的狀態,他有一瞬間露出天真懵懂的表情,在鄧秋娥急忙後退之後,眼神重新變得深邃憂鬱。
“鄧總,對不起我隻能……我隻能站在這兒看看你……”
沒等他再說一個對不起,鄧秋娥直接從口袋裡抓出一個錦囊,抬手丟得遠遠的,然後猛衝上來一把抱住理他,又哭又笑地說:“你這個傻孩子,你說什麼呢,你總是這樣,遇事兒不管大小,都先往自己身上攬,明明是我……我才是總裁啊,我才是應該好好保護你的那個人,可我卻讓你在我眼皮底下出事,都是我……阿周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