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唏噓長歎。
與此同時,一隻枯黃如柴的手探出囚籠,將一卷書頁遞給胡珂。
胡珂愣愣地接了。
書頁由草紙粗糙編成,扉頁及內裡都沾染血痕,前半本字跡尚算清晰,後麵逐漸潦草,尤其最後幾頁,幾乎龍飛鳳舞地畫著一片難以辨認的符號。
“你可彆小看了這門功法,我犬晟願以妖格擔保,這門功法舉世無雙,是能助我妖族壯大的無上利器。”
胡珂微微愣神,悚然一驚:“你知道我是妖!”
“彆那麼驚訝,小狐狸,你身上的氣息遮掩得很乾淨,但以後注意,不要輕易讓人看到你漂亮的眼睛,要知道狐狸跟人族的瞳孔還是有些許差彆的。”
那人笑道:“拿走吧,快走,在修成之前,不要告訴任何人……但在修成之後,我希望你將這門功法發揚光大。”
胡珂捧著書頁,訥訥地站在原地,局促垂頭。
腳下卻是一動不動。
“快走啊,”囚籠中的人又催促道,“我不求你回報,也不想要你拜我為師。我這一生太失敗了,年輕時倨傲,總夢想著能庇佑我族,創造一個人妖和諧的大同世界,卻因太過招搖,被捕至此處,囚於方寸之間,了此餘生……”
“我走過許多許多的路,看過許多許多的風景。我見人族之地總是繁華鼎盛,燈火徹夜不息,連最弱小的幼兒亦有人看護,可以安安穩穩地長大……但我們妖族,仗著血脈優勢,恃強淩弱,雖有遠超人族的壽命,治下之地卻被稱為蠻荒,小妖飲血茹毛,甚至同族相噬……可悲,可悲啊!”
他連聲歎息,嗓音越來越弱,冷風掃過,染無儘悲涼。
“我給這功法起名為《繁華》。”那人眸中亮起微光,定定地望向胡珂,“你妖法大成之後,定要抄錄數份,傳遍天下。按我的意思,你最好設立一處宗門,或者建起一座城市,庇護所有弱小之族,無視種族之分……”
“不好意思,”見這人越說越多,胡珂心一橫,小聲打斷他道,“我識字少,看不懂。”
“……”
悲歎聲戛然而止。
胡珂僵在原地,忐忑地等待數秒,卻再未聽到任何聲音。
他如履薄冰,輕手輕腳地上前,抬手小心地推了推:“喂?”
籠中乾瘦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倒地,掀起一片灰塵。
——那人竟是斷了氣。
暗夜已至,長月遙遙,微光籠罩下,少年慌張地道了聲“對不起”,又隔著囚籠將那人遺體扶正,心虛地替他合上眼睛。
轉身快步離開時,胡珂焦灼地想,這人不會是被自己氣死的吧?
……不,應該不算。
他本就失血過多,奄奄一息,之所以還能撐這麼久,不過是心願未了罷了。
想起“心願”二字,那人臨死前說的話在胡珂腦海中晃過。
一個人妖和諧的大同世界……
真的有可能嗎?
不不不,這關自己什麼事呢!
他隻是來救小薇,救謝珩的。
隻要他們兄妹四人平安無事,等逃出天罡宗,他們就回深山裡躲起來,安然地度過一生——什麼軟紅十丈,世間繁華,看不到又何妨?
……可走在崎嶇山路上,夜風迎麵撲來,胡珂微微抬頭,仰望天空群星璀璨,突然心生悵惘。
如同一根極細的針,顫巍巍地在他心底紮了一下,不疼,卻癢得人抓心撓肺。
……
無論聽到犬妖的夢想的那一刻,胡珂心中如何震顫。
等回到住所,在桌上攤開書卷,躁動的熱血被現實冷卻,胡珂終究要麵對那個終極難題——不識字。
這也太難了。
少年翻著書卷,隻覺得頭大如鬥,恨不得將紙頁撕碎了生吞下肚。
他挫敗地想,什麼妖族繁盛,什麼人妖和睦,果然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吧?
……不如,將這書卷送出去,送給能更好地利用它的妖?
胡珂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個人影,身長玉立,玄衣瀟灑,舉手投足間充滿了風雅的氣息,英雋輪廓在少年心中打上一層柔光濾鏡,俊美得近乎妖孽。
可第二日,崔海主動尋到他,光鮮亮麗的身形站在他麵前時,不知為何,胡珂攥緊掌中書卷,又有些遊移不定。
莫名地,他想起暗無天日的囚籠,苟延殘喘的犬妖,想象著那人用鈍化的指甲一點點挖開傷口,觀察經脈走向,測試血脈契合程度,發絲枯黃,渾身臟亂,眼眸卻那麼亮。
亮得少年心裡發慌。
與之一比,身前人的華美錦衣似乎黯然失色,那暗金繡紋亦黯淡了幾分,與自己立足之處、與犬妖送予自己的書卷……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個後知後覺的作者,上街時發現好多人戴口罩,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咳咳,總而言之,大家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多洗手,不揉眼睛,少去人群密集的地方,窩在家裡嗑嗑瓜子追追劇,陪長輩嘮嘮嗑,打個牌什麼的,過個歡歡喜喜的大年呀~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