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上浮起一絲薄紅,抬手將被風吹亂的長發向耳後撩去,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用跟我客套,我知道我現在看上去是什麼樣子。說起來不好意思,我剛從工地趕過來,還沒來得及洗臉……”
“不。”胡珂搖頭,篤定道,“崔大哥,我說的是真的。”
比起當初天罡宗山腳下,那個奢華閒雅、神色晦暗的青年,他的確覺得,此時此刻,眼前衣角臟亂的崔海更加可親可敬……可愛。
那是一種源自內心,超越外表的好看。
夜幕清朗,微風蕩過,捎來少年身上殘留的些許藥香。
微苦,但細細嗅著,似乎又泛上幾絲甘甜。
崔海突然鼻頭一熱。
莫名的衝動湧上心頭,青年上前一步,突然喚道:“小珂。”
“嗯?”
“我能……追求你嗎?”
胡珂眼角微顫,愕然地瞪大眼睛。
胸口砰砰亂跳,血液亦在四肢骨骸中翻湧沸騰,崔海首次在情感中明白了什麼是緊張——但一如既往,他掩飾得極好。
此刻,青年目光灼灼,緊緊盯住胡珂,語氣真誠又懇切:“我知道,以前的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我已經真心悔過了。小珂,求求你,給我們一個重新認識的機會,好嗎?”
“這、這這……”少年頭暈目眩,壓低嗓音,苦惱地擠出幾個字,“可是,我已經有傾慕的人了……”
“是那個許鶴?”
胡珂垂下眼簾,雖未承認,但嘴唇抿起,麵頰隱約泛紅。
但這怎麼能難倒熟習魅惑之術的狐族?
腦中飛速運轉,崔海瞬間抓住了事情的關鍵,再度上前一步,朗聲道:“你們還沒有在一起,他沒有接受你,對嗎?”
胡珂慌張地倒退半步,垂首不言。
與此同時,少年心底卻微微一顫。
的確,他雖欽慕許鶴,但從未曾言明。
這十年,他緊隨許鶴身側,自然看得清楚——這位許師兄,眼中除了醫術與病人,再無其他。
那雙清明如皓月的眼眸,隻有在看到病人時,才會亮起絢爛光芒。
一想至此,胡珂忍不住耷拉眉頭,露出些許疲態,無奈地低歎一聲。
他的窘迫之態落入崔海眼中,登時被解讀出真相,青年趁熱打鐵,輕手輕腳地再度上前一步,嗓音放柔,如醇厚美酒,緩聲道:“小珂,何必去追逐注定得不到的清風明月呢?目光還是要放在身邊人身上,你看,你我本是同族,彼此知根知底,又門當戶對,不如……”
胡珂神色迷茫,未曾注意,麵前的青年已經緩緩靠近,抬手撫上他頭頂發旋——
“胡師弟。”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清朗的嗓聲,音如沁玉,清冷無雙。
胡珂耳尖一顫,猛地掙脫崔海的手,慌亂回頭。
朗朗星空之下,緩步而來的身影身披月輝,如從星河之上走來,白衣黑發隨風飄揚,眉目舒朗,皮膚比雪衣還要白上數分,隱隱流淌著琉璃般的光。
許鶴在數米之外站定,平靜道:“胡師弟,帶上藥箱,跟我來。”
“……好!”
胡珂忙應了一聲,轉身對崔海遞出一個歉意的眼神,緊張地拽出自己衣角,小聲說了句“抱歉”,旋即轉身,小跑著朝許鶴奔去。
崔海靜立原地,微冷的目光從許鶴麵上掃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小珂,慢一點。”他朗聲喊道,“你先忙,咱們改天再約,我回去幫你設計房屋啊——”
胡珂苦笑著連聲應是,腳下慌張,差點摔跤。
被許鶴輕輕拎起。
明明許鶴不曾多言,胡珂卻莫名地感到緊張,沒過多久,額角便浮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兩人拐過街角。
胡珂一邊快步跟上,一邊心中疑惑。
他總覺得身側的許師兄有些古怪,麵色比以往冷峻,步伐也比尋常……更快?
——不對啊,許師兄一直是這樣淡然自若的模樣,現在依然,哪有什麼變化呢?
少年心中惴惴,忍不住問道:“許師兄,咱們去哪兒?”
“去城主府。”
“啊?”胡珂猝然一愣,微妙的小心思立即被拋得一乾二淨,焦急道,“有誰病了?珩弟,還是弟夫?咱們藥箱裡的藥剩的不多了,要不要先想辦法采買一些?”
“城主夫人出了一點小問題,不過不用擔心。”許鶴淡淡道,“他用不到藥箱,藥箱是給我用的。”
“……啊?!許師兄,你病了?”
“嗯,我似乎得了一種怪病。剛剛那個男人靠近你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胸口很悶,現在依舊沒好。等會兒診完城主夫人,我要給自己診診脈,看看是修行有誤,走火入魔,還是感染了什麼疫病。”
“……”
胡珂背著藥箱,哭笑不得地仰起頭。
頭頂是一片寧靜的夜空,碧天如練,光搖北鬥,隱約有微光從天際劃過,如浪濤飛濺,躍過璀璨銀河。
少年悵惘地想,雖然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轉變……
但還是,任重道遠啊。
作者有話要說:胡珂究竟會跟誰呢?這個就留個懸念,交給時間決斷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