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垂下眸,看向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年:“蘇舟,不知道陳清凡有沒有教過你,永遠不要小看任何細微的傷痛。”
蘇舟下意識的用左手捏住右手的手腕。
奧古斯特敏銳的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你的右腕受過傷?”
“並沒有……”蘇舟鬆開手腕,搖了搖頭,心底思緒卻被濃霧籠罩,飄回了上一輩子。
該怎麼說呢……慕尼黑訓練基地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好………或者說,已經是超乎他想象的好,甚至比他的上輩子——那個天.朝稱霸世界乒壇的中國還要好。
先不說硬件設施和環境,這一點上輩子的中國也絕對不差,但是……
……傷病。
對於“傷病”這種東西的應對措施和處理手段,他的世界的中國,與這個世界的德國,同樣是壟斷世界乒壇數十年的乒乓球強國,兩相對比之下,真是有點尷尬啊。
蘇舟的眼底閃過一絲鬱色,又很快釋然。
沿著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左手的指腹滑過右腕的紋理,蘇舟清淺的歎了口氣:“你的國家很厲害啊奧古斯特………的確是有著很多值得佩服和學習的地方。”
這種口吻明顯不是一個對傷病毫無感觸的人能發出的,奧古斯特側過臉,蔚藍色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慮,他將蘇舟不對勁的神色記在心底,又繼續朝前走去。
“…食堂在二樓,從這邊的樓梯上去就是。”
“……然後這裡是淋浴室和更衣室,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專屬位置。”
“最後……”
在一扇比其他的門要大約加寬兩倍距離的大門前,奧古斯特停下了腳步。
帶有頭像的證件卡刷過泛著紅光的掃描機器,“滴”的一聲,紅光變成了藍光。
門開。
奧古斯特推開了門,明亮的燈光在同一時刻籠罩了整個大廳——
用大廳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這個巨大的房間被無數的深藍色帆布牌割斷,分成了數十個整整齊齊的巨大長方形,而這些長方形的正中央,擺放的自然就是一張張的乒乓球台。
“怎麼樣?”奧古斯特側過眸。
“大同小異。”蘇舟誠實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奧古斯特輕笑一聲,引著蘇舟從一側穿過,繼續向前走:“這邊。”
蘇舟這才發現,這個房間內的左右兩側的牆壁,都分彆鑲嵌著許多扇門,奧古斯特打開了其中的一扇,抬起右手,按下了房內牆壁上的燈泡開關。
蘇舟緊隨其後。
奧古斯特側開了身。
蘇舟得以瞧見這個房間中的全貌——
隻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除了中間擺著一張乒乓球桌。
“這算是私人時間。”奧古斯特走到球桌旁,他半垂下眼,台麵深藍的色澤融入他眼底的蔚藍之中。
奧古斯特抬起指尖,修長的手指摩擦著球桌邊緣的白痕:“左側的這些房間中,內部隻有一張乒乓球桌,右側的房間比這邊要多四個,內部除了乒乓球桌,還多了一個發球機。”
說到這裡,奧古斯特摩擦球桌的動作突然停下,他轉過身,蔚藍色的雙眼與蘇舟對視,在柔和的白熾燈下折射出冰藍的光芒。
他用著一種隨意交談的口吻說。
“怎麼樣,蘇舟,要不要來上一局?”
奧古斯特觀察著蘇舟的神色。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蘇舟的表情很平靜,甚至可以說………仿佛早有預料。
蘇舟站在門邊,與奧古斯特對視片刻,突然勾唇笑出了聲。
他笑的張揚,眼底仿佛溢滿了絢麗的日光:“我在機場問你需不需要我帶拍子,你的回答可是‘隨你,無所謂’。”非常刻意的,蘇舟模仿著奧古斯特的語氣和口吻。
奧古斯特的視線看向蘇舟的右肩,準確的說,應該是那紅黑相間的背包肩帶。
蘇舟也不扭捏,動作利落的扯過背在身後的雙肩背包,提在半空晃了又晃。
他高挑著眉梢:“所以,你就這麼確定這裡麵有我的乒乓球拍?”蘇舟睨著奧古斯特,如同自高空巡視大地獵物的馳鷹,從額角燦金的發梢向下掃視,直至看到男人整齊的褲腳。
嗯,就算粥粥帶了球拍願意打,但是你的拍子呢?
你看起來可是兩袖清風的,連個背包都沒帶啊。
仿佛是察覺到了蘇舟打量的眼神究竟是一種什麼意味,奧古斯特抬起手臂,緩緩的脫下了他的短款羽絨外套。
隨著男人的動作,蘇舟漸漸睜大了眼,眸光中滿是驚愕。
奧古斯特將他的衣服翻了過來,在黑色羽絨服的內麵,赫然…………………綁著一個乒乓球套。
乒乓球套裡麵,當然裝著一個乒乓球拍。
蘇舟:“…………”
粥粥看看奧古斯特。
一張正經禁欲的俊臉。
再看看已經被翻過來的黑色羽絨外套。
嗯,手工精致,裡麵直接縫了一個完全貼合拍套的隔層。
然後再看看奧古斯特的那張臉,依舊不動如山,淡定從容。
………感覺世界第一的形象似乎又崩塌了一點點呢。
蘇舟心中一動,突然感到了一股微妙的曆史重疊感。
咦,這一幕好像有點熟悉…?
然後粥粥就回過味來了。
不對,他為什麼要這麼驚愕,這明明是他曾經(在第八章)也做過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