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名在第三名和第五名之間徘徊的菲克·霍夫曼,他用的是直拍,並且是個左撇子。”
“還有就是……”尤利安並沒有按照世界排名的順序來接受,他反而把排名比菲克·霍夫曼要高的這個人放在了最後介紹,“…世界排名在第二名和第三名之間徘徊的本·諾依曼,這個人……”尤利安露出了極為少見的糾結神色,他沉默了一會,用了最簡單的描述,“右撇子,用橫排,正手反膠,反手長膠,他是個削球手。”
削球手。
這三個字一出,蘇舟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世界排名穩坐前三的削球手啊……”蘇舟靠在地鐵的座椅上,仗著四周無人,地鐵車廂內空空蕩蕩,本來老實曲膝的腿也不由伸直貫穿了大半個過道。
他同樣沉默了一會,抓抓頭發,也露出了那種糾結苦惱交加的神色:“本·諾依曼,世界第二、第三的削球手………這可能是我最不想遇上的對手了。”
蘇舟果然聽得懂。
尤利安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色。
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底都發現了意味相同的歎息。
和削球手打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蘇舟很直白的作出評價:
難受,磨人,焦躁,不過癮。
因為你總是打不死對方。
削球是一種“很難”得冠軍的打法,但同樣的,削球也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是“最穩定”的打法。
如果是實力差距比較大的進攻型選手和削球手對打也就算了,但這個本·諾依曼好歹是一個全世界排名前三的削球手,是一個靠著削球牢牢的在男單前列穩占一席的削球手。
要知道,無論是在蘇舟的世界,還是在這個世界,削球的輝煌早已過去,這幾乎是一種越來越少的人才會選擇的打法。
甚至可以說,這一個削球末法的時代。
你不能說削球是一種好看的打法,你不能說削球一種強硬的打法,但你絕對可以說,削球是一種“一點都不比那些強者遜色”的打法。
而當兩方的實力相當,一個進攻型的選手對上了一個技術頂尖的削球手時,不是不能贏,但那簡直是一場可以稱之為是長跑噩夢的乒乓球馬拉鬆。
如果暫時不考慮運動員使用的是橫拍還是直拍,乒乓球運動員大概能分為四種類型。
一:快攻型,一般是以速度為主,以快製轉,以近打遠,積極主動,先發製人的一種打法。
二:快攻結合弧圈型,這是一種打法強調進攻和弧圈旋轉,進攻時以弧圈使得乒乓球得到快、準、狠的變轉,是一種強調凶、快、狠,先拉、先衝、猛扣的打法。
三:弧圈結合快攻型,這是一種較為全麵均衡的打法,也是目前乒壇最最常用的一種打法,風格穩健並且持球能力較強,同時攻擊力大,強調的是拉弧圈和在球旋轉的基礎上體現出速度的特征。
而最後一種的第四種,就是所謂的削球防守型。
蘇舟最喜歡的是遇到第二種和第三種打法的對手,對於第一種快攻型的打法,他總感覺少了一些刺激性、技術性和挑戰性。
而他最最不願意碰上的類型,就是削球手了。
這不僅僅是出於他的性格比較偏向喜歡攻擊、更享受暢快淋漓的互攻比賽的原因。
應該說,大多數進攻型的乒乓球運動員,都不會太想要遇到削球手吧。
蘇舟也很直白的對著尤利安抱怨出了口:“我最苦手的就是削球手啊……和他們打起來簡直太累了。”
尤利安的麵色少見的有些發苦,認同道:“每次和本認認真真的打上一場,如果當天晚上回家後不好好按摩手臂,第二天絕對會手臂發酸的讓我想到了第一次跑五千米的噩夢。”
蘇舟“嘖”了一聲,他的神情少見的有些有些發蔫,哪怕在上輩子穩坐世界第一的時候,隻要是遇上了技術不錯的削球手,他也都是這種沒有精神氣的表情。
蘇舟下意識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手臂發酸這個我倒是還好……主要是每次和削球手打,就感覺整個人能被活活憋死,因為對麵的那個人你怎麼打都打不死嘛!”他略帶孩子氣的抱怨道,“很多時候都感覺這球有了,但在削球手那兒七成都能給你削回來!而且你也知道我對球的落點掌控比較好,哪怕在眼花繚亂的弧圈快攻時,我也有把握大膽的左右釣台,但削球手遠台的跑動範圍比較大,落點這種彆人需要注意的地方,在他們看來,威脅性其實並沒有那麼大。”
尤利安覺得蘇舟“七成”的這個說法,實在是太低估他們德國的第二王牌了。
小可愛表示不服。
“本的打法和技術絕對可以把你的七成提高到九成,這可是我這個強調弧圈旋轉的世界第十做出的判定!”比起蘇舟,他是更容易被削球手“穩住”的類型,尤利安對此的感官隻會比蘇舟更糟糕,“而且我對球的落點沒你掌握的那麼好,對上本那種等級的削球手,總是感覺我的拉弧圈根本沒有絲毫效果。”
尤利安承認本是個很溫和的人,這從他沒有叫本的姓氏這點就能敲的出來,但尤利安還是想說,本的打法實在太討厭了。
於是接下來的話題很神奇的轉了個彎,變成了兩個人對“削球手”這個類型毫不猶豫的歎息和抱怨,同時互相分享著一些對待削球手的經驗之談。
當然,從這些抱怨聲中,就能聽得出兩人對“削球”這種打法打從心底的認可了。
如果不是這種打法難纏,他們為什麼要對此抱怨呢?
直到能遠遠的看到訓練基地大門的門口,和蘇舟並肩而行的尤利安才突然多少感到了有些奇怪。
奇怪,他記得蘇舟不是半路才從足球轉到乒乓球的嗎?為什麼對戰經驗聽起來……如此豐富?
小可愛藏不住心事,很直白的對蘇舟問出了口。
蘇舟一噎。
嗯……
然後蘇舟毫不猶豫的把這口“經驗豐富”的美味大鍋,推給了他前·世界第三的季軍舅舅。
尤利安恍然大悟,並且好心對蘇舟建議道:“雖然你可能從清凡·陳那裡得到了很多建議,也已經觀摩了不少乒乓球比賽的視頻,但是‘經驗’這種東西,隻有從實戰中得到,才是最可靠的。”
或許是察覺到蘇舟並沒有非常上心,尤利安不滿的同時又有些擔心,於是小可愛自翻黑曆史,用上了他自己的例子,把他曾經小時候的幾次失敗分享給了蘇舟,借此強調經驗的重要性。
粥粥正了臉色,笑納。
基地大門的輪廓已經清晰可見。
尤利安又說:“蘇舟,雖然剛才我隻介紹了成年組排名前十的那幾個,但其他人的水平也絕對不弱,比起世界上的大賽,我們國內的比賽反而更加激烈,大賽的出場名額是有限的,但隊內每個人的實力都很強、非常強。”他如此強調說,“隊內的競爭是最激烈和殘酷的,如果每個大賽上不限製每個國家的出場名額,一些你本來覺得陌生的名字,可能就變得耳熟能詳了。”
換句話說,就算是一些在國際大賽上幾乎沒有印象的生麵孔和名字的人,其實力也絕對不弱。
但這話對蘇舟其實沒什麼用,除了世界上特彆頂尖的那一幾個,蘇舟本來也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其他乒壇選手。
但尤利安的核心意思還是很明顯的。
成年組的球員們,強的可怕的怪物隻有那麼幾隻,但其他不是怪物的,也都是凶悍勇猛的場上大將。
“這也正好是你多得到一些實戰經驗的好機會。”尤利安這會想起來蘇舟是個乒壇新人了,“下一次的‘篩選賽’還要半個月,讓你在少年組呆半個月總感覺有些可惜。”和保安打了個招呼,刷臉進了大門,尤利安喃喃自語著,“如果讓我和其他少年組的隊友打半個月的比賽,那真的是在浪費我人生的……”
啊,又來了,小可愛式的交不到朋友的倨傲。
也就是這時候,蘇舟看到了正背著包朝室內大門前進的幾個新交到的好友。
蘇舟愉快的打了個招呼。
新好友abcdef同樣愉快的回了個招呼。
然而小可愛似乎被兩方這樣的熟稔程給震了一驚,一頭霧水的懷疑起了人生。
二十分鐘後,少年組訓練場。
德國乒乓球國家少年隊,一隊成員歸隊。
一隊成員歸隊後,一切恢複正常,一、二、三隊的成員完全分開訓練,在不同的訓練場內。
蘇舟被分到了一隊。
兩天前,在機場和蘇舟有遙遠的一麵之緣的一隊成員,終於意識到了那個區機場接機的亞洲少年的身份。
——這就是那個中國少年,蘇舟。
發生在中國帝都的那一場比賽,沒有任何一個人看了直播。
一場業餘大賽,還是在亞洲舉辦的業餘大賽,有什麼好看的?看尤利安是怎麼去上鏡出風頭的嗎?
但是在尤利安戰敗、並且沒有到達日本和他們彙合之前,教練將他們所有人都叫到了一間房裡,巨大的屏幕上播放著回放,他們所有人都認認真真的看了那場比賽,並且將那場比賽的每一個細節都映入了眼中。
一片死寂。
最終,當教練關上屏幕,房間內的光線一暗後,教練如此對他們問。
“你們有什麼感想?”
沉默半響後,年輕人們大膽的說出了他們最直觀的感受。
“尤利安輸了……”
“兩個人都很強,沒有人放水。”
“那個技術不是短時間能練出來的,那個中國人之前沒有參與過任何比賽嗎?”
“嘿,你們有誰之前聽說過他?”
教練敲了敲地板,不大不小的聲音讓少年們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中國男孩,我對他的陌生感與你們是同樣的。”他又一次打開了大屏幕,畫麵定格在蘇舟高舉右手,開懷大笑的畫麵。
“他和你們是同齡人,我要你們記住這個人,他讓我感受到了威脅。”教練的口吻無比認真,“我們的國家,德意誌已經統治了乒壇將近半個世紀,我希望威脅始終隻是威脅,德意誌的霸主地位,我不希望在這一代輸在你們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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