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球回削,本現在的站位,在距離乒乓球台一米左右的位置,如果蘇舟的這兩球沒有放水——事實上,作為一個未成年的亞洲男孩,少年的水平的確已經很不錯了。
但如果隻是這樣,他覺得接下來的情況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了。
七局四勝?
應該會以大比分4:0………或者4:1的比分,他會取得勝利。
本回到了近台,調動起全身的感官,準備在下一次給蘇舟再來一次回擊!
然而,就是這一次——
除了球感這種說不清摸不著的東西,蘇舟還是個用腦子打球的人。
從第一球的十多板,和第二球的將近二十板中,蘇舟已經很清晰的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本·諾依曼,這個機動力極強、耐力極好、短距離左右衝刺極快的人,就算他站在距離乒乓球台兩米、三米、甚至四米的位置,他也不是一個會因“左右調動”而困擾到的人。
——那麼,換一種呢。
我們不左右調動了,我們前後調動如何呢?
近一點、再近一點——
粥粥之所以不喜歡和削球手打球,不說技術的因素,他的性格也在其中居功至偉。
蘇舟喜歡的是什麼?!
速度!旋轉!對攻!飛速至極的你來我來!仿佛要將全身的血液都火熱燃燒!
而削球呢?
——你生猛狂暴拉過去的球,人家給你慢慢的、有時甚至高高的、但卻是轉速劇烈的回削過來。
這個慢是相對而言的,但這足夠讓蘇舟用眼睛的餘光,看到對麵的對手大約站在什麼位置了。
如果是兩人對拉或者中台對攻,蘇舟可是沒有這個“閒工夫”的。
本現在的位置?
距離乒乓球台兩米……
三米……
四米……
回到三米……
兩米……
三米……
兩米……
——直到,穩定在一米。
就是現在!
蘇舟握拍的手猛的一緊,紅色膠皮的傾斜角度變了,拍麵幾乎成了快要垂直的角度,蘇舟的身子下蹲,右膝幾乎觸到了地麵,他的眼神冷靜而火熱的注視著在他麵前降落的白色小球——
乒乓球與網平齊。
與球台平齊。
甚至落到了球台下方——
就是這一刻!
紅色的膠皮猛烈的自球的下方狠狠摩過!這一球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帶動了從頭到腳的每一塊肌肉!
已經落到球台水平麵以下的白色小球,被這無比凶猛的上旋帶著高高的劃過球網!
這是一個帶著無比凶狠的前衝趨勢的上旋球!
既然左右調動不動你,那麼前後呢?在你已經穩穩的回到了台前一米時,這樣高而凶猛——在距離台子的三米開外,才能接的比較舒服的上旋前衝球呢?
本意識到了蘇舟的打算,並且在同一時刻急速後撤!
——追不上!
幾乎是在後撤的同一時刻,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直覺,就告訴了本這樣的答案。
這個球太衝太猛了,速度又快、弧線又高、前衝的趨勢又大——
本撤到了球台四米遠的位置,同時,他眼睜睜的看著白色的小球從他的眼前飛過。
這一擊來的太突然了……在他本以為蘇舟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在這一輪無法再打出高質量的拉球的時候。
——他接不到了。
就在本全力後撤想要用球拍觸球之時,他就聽到了乒乓球落地的“砰砰”聲,然後白色的小球又彈了幾下,在他的眼前——在地麵上緩緩滾落。
可是,在那之前,本並沒有聽到乒乓球落在台上的“乒”的一聲。
時間宛如停滯了兩秒,白色的小球在地麵上靜靜的滾動,然後靜止不動。
隨著乒乓球靜止在地的模樣,時間才緩緩的又重新開始了流動。
本下意識屏住的呼吸,也再一次的恢複了正常。
這一球……蘇舟回擊的這一球,直接出了台,沒有在他的半台上先擊打一下。
也就是說——蘇舟回球出台,2:0,本再勝一球。
本沉默了片刻,彎下腰,撿起已經靜止不動的小球。
交換發球權,本拿著乒乓球走回了台邊。
他抬眸看了蘇舟一眼。
對麵的半台,黑發的中國男孩正若有所思的比劃著姿勢,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懊惱,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本讀不懂的興奮。
這頭,蘇舟試著回憶著剛才的感覺。
唔,隻要那個球能上台,看看本的反應,他多半可能接不住。
可是,那一球沒有上台。
粥粥捏捏右手腕,球拍在半空轉了幾個細微的角度,他又試著比了幾個拉球的動作。
嗯,剛才拍子好像有些太垂直了,如果下次改成這樣的話應該能好一點或者上台……
嘖,這個身體的球感果然是跟不上啊。
如果是上輩子的他……
蘇舟甩甩腦袋,依稀的汗珠自發間滾落到臉頰,被他隨意的抬起胳膊抹了一把。
蘇舟原地扭了扭腳腕,重新站好在球台前。
左右調動不行,我們就前後左右一起調動。
隻有粥粥這邊打的難受怎麼行呢?
就算現在粥粥的技術還沒那麼好,起碼也要讓你的這場比賽打的無比難受才對嘛。
粥粥:要難受,兩個人一起難受:)
隻要能夠得出本對前後左右的調動,確實還存在一點缺點,哪怕隻是有一點點的缺陷——
隻要在將來能把自己的技術練上去,保證回球調動的質量和成功率,這一場比賽,就血賺不虧。
本的發球局。
他目光平靜的注視著對麵麵帶笑意的中國男孩,但他的內心卻是有一點不平靜的。
他能感受到蘇舟的雀躍和興奮,中國男孩的愉悅之情簡直是喜上眉梢,絲毫都沒有遮掩。
這樣的笑意,很可怕。
這個人不會為了輸球——或者說短期的輸球而苦惱,因為現在的每一次失敗,都是為了在將來把他的對手更好的踩在腳下。
當這樣的一個人,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技術,不可估量的潛力,以及他還無比的年輕時——
可怕的程度,也就被無限的放大了。
本淺淺的呼吸了一口,這樣的蘇舟,總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本高高的拋起了球,兩個球,五分鐘,背後的熱汗,在剛才的一瞬後,不知不覺的都變成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