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羨慕你(1 / 2)

下午林鑫沒壓著妹妹學習。

林蕊早上沒睡飽,中午一覺睜開眼,床頭鐘已經走向下午兩點四十。

她打著嗬欠下樓,瞧見表弟正坐在堂屋電視機前看《上海灘》。

“我姐呢?”

外婆一麵搓麻繩,一麵為馮程程的命運唏噓,聞聲頭也不回:“跟她同學一塊兒去手套廠了。”

大學生到底是大學生,心懷家國,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林蕊識相地抓起塊香瓜堵住自己的嘴巴。好,她這種三十年後的學渣,糟蹋了大學生的金字招牌。

還社會調研?她暑期社會實踐從來都是滿世界玩,要交報告的時候隨便抄點兒,然後蓋上她乾爸或者她媽單位部門的公章。

用她媽的話來說,反正以後要打一輩子的工,為什麼不趁著沒工作壓力的時候好好玩?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誰說滿世界溜達就不是實踐了?

外婆誇了半天大外孫女跟她同學,叫小外孫女塞了塊香瓜進嘴裡頭,還意猶未儘:“蕊蕊,你姐那同學家裡是做什麼的啊?”

聽話聽音,林蕊腦子糊歸糊,可耳濡目染了二十年的經驗積累在這兒啊。

上輩子她媽是乾嘛的?工會主席啊!工會主席乾啥的?除了組織單位大小文娛活動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維持單位職工的生活穩定。

人怎麼才能穩定?成家立業。

單身漢抬腳就能走人,有家有口的怎麼著也得慎重。

工會主席日常重點工作就是解決單位單身職工的個人問題。

林蕊自小跟在她紅娘媽身邊討巧賣乖牽紅線,一聽外婆的意思,立馬精神了:“外婆,你也覺得盧哥不錯。”

外婆瞟了眼耳朵豎得老高的孫子,板起臉教訓:“去去去,你小孩子聽什麼。”

轉過身,她衝林蕊點頭,“小夥子是挺精神的。”

乾乾淨淨斯斯文文,看著就是個體麵人。關鍵是不拿腔拿調,對著老農民也客客氣氣,有個晚輩該有的樣子。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轉,朝她外婆豎起大拇指:“還是您老人家有眼光。”

“你個猴孩子。”外婆嗔了小外孫女兒一眼,“彆打岔,說正經事,他家是乾啥的啊。”

林蕊自己拈了塊香瓜塞進嘴裡頭。本地香瓜又又叫梨瓜,帶皮吃也香甜可口。

她一口氣乾掉一塊瓜,才擦著嘴巴答疑解惑:“盧哥爸爸是江州大學的教授,他媽是鐵路局的。”

外婆放下手裡頭麻繩,開始把兩家扒拉出來對比著看。

有點兒懸。

她女兒女婿擱在鄭家村那是體麵人,一位醫生一位工程師,響當當的沒話說。

可跟盧家比起來,那真是不夠看了。

外婆沒讓帥小夥子迷暈了眼,攤上外孫女兒的事,她老人家冷靜又理智。

這樣的家庭,就怕鑫鑫嫁過去會受冷眼。人家也不打你罵你,就這麼把你往邊上一撂。哎喲,那滋味兒甭提了。

她年輕時同村有個交好的小姊妹,祖上闊過,到她父親那一輩落魄了。依著爺爺定下的娃娃親,小姊妹嫁到了官老爺家裡頭。

霍!愛說愛笑的一個姑娘家,沒兩年就瘦成了人乾,最後跳河沒了。

後來解放了,看乾部下鄉宣傳,外婆才學會一個詞,叫“吃人的封建禮教”。

“就是不封建也一回事。”外婆看了大半個世紀,眼睛珠子那是白水銀裡頭的兩丸黑水銀,清亮的很,“還是要門當戶對。”

低頭娶媳婦,抬頭嫁女兒,不是沒道理的。女人生來就容易吃虧,要是娘家在婆家麵前不硬氣,更是跪在人家裡頭過日子。

林蕊趕緊給自己的乾爸家打包票。

“沒,他家父母人很好的,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就喜歡成績好的小孩。”

上輩子,乾爸沒結婚,也沒在外頭養孩子。乾爺爺乾奶奶就隻能靠著她這個乾孫女兒解含飴弄孫的饞。

她小時候,有一次,乾奶奶還抱著她哭,心疼兒子也心疼她大姨。命運就像一個奇怪的羅盤,撥動了一處,一切就再也沒辦法回歸原位。

外婆點了下小外孫女兒的腦袋:“好不好,哪裡是眼睛一搭上就能看出來的。你彆在你姐麵前吹耳旁風,要鄭重,知道不。”

西廂房裡頭又傳出嬰兒的哭聲,撕心裂肺,如魔音灌耳,伴隨著桂芬嬸嬸無奈的哄勸聲。

林蕊齜牙咧嘴,哼哼唧唧:“抬頭嫁女兒哦,夠低了。”

外婆瞪眼,點點她的腦門子:“又瞎說八道的。”

她放下手中的麻繩,站起身,招呼房裡人:“桂芬,你躺著,三嬸嬸進來看孩子。”

林蕊小聲嘀咕:“謝天謝地,不是我媽。”

她可沒經曆過母愛泛濫的時候。

漂亮可愛的小娃娃比如她家隔壁的元元,她還能抱著玩會兒。

至於芬妮那個小毛猴子一樣的弟弟,她一聽到哭聲就腦袋疼。

鵬鵬同樣臉糾結成一團。

哭得整棟樓都要塌了,他還怎麼看《上海灘》啊。

他連片尾曲都沒聽,關了電視,垂頭喪氣的:“二姐,走,我們去挖鞭筍。”

林蕊眨巴眼睛滿臉懵:“竹筍不是春天挖嗎?”

她讀書少,彆騙她。雨後春筍說的是春雨。

鵬鵬看他二姐的目光近乎於憐憫:“姐,你記性真差,去年咱們不是挖過嘛。你一個人乾掉了半海碗鞭筍湯!”

他媽跟他奶奶還說二姐胃口不好,想辦法讓她多吃點兒。他真沒看出來,她飯量一點兒也不比他小。

林蕊心道,表舅啊,你眼前的這位二表姐已經換過芯子了。

外婆進西廂房抱著哭得天昏地暗的小奶娃出來,聞聲嗬斥孫子:“你姐忙著學習呢,跟你似的,成天就惦記著玩。”

鵬鵬朝林蕊做了個鬼臉。他二姐,他還不知道,讓她學習等於要她的小命。

外婆心裡頭跟明鏡似的,哪有不清楚的道理,不過嘴上客氣兩句。

她轉過頭喊站在房門口的芬妮:“你也出去鬆快鬆快,你媽這兒有我呢。”

芬妮大喜過望,她都快被這個弟弟折磨瘋了。她連忙保證:“我肯定能挖一籃子鞭筍回來。”

外婆忍俊不禁:“你挖那麼多乾嘛,吃不完還不是壞掉。彆跑遠了,都不許下水知道不?當心水猴子把你們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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