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夫的確陪著周師傅將人送回了醫院, 又看著被咬傷的警察心電圖基本正常,體溫跟血壓都穩定下來, 才和丈夫一塊兒先回家。
林建明工程師今晚加班到十點多, 接到妻子從醫院打來的電話。他哪裡放心她一個人走夜路,趕緊直接從廠裡騎車去了醫院,然後帶妻子回來。
一路上,鄭大夫都在抱怨何半仙不靠譜。當年自個兒就不該把孩子抱給他養,寧可直接說蘇木是自己生的, 跟蕊蕊是龍鳳胎就好了。
林建明叫妻子的話給逗樂了:“那你是打算弄一出反過來的《血疑》?咱們蕊蕊像小鹿純子,可不像幸子。”
“呸!幸子得了白血病,有你這麼說女兒的嘛。”鄭大夫瞪眼,伸手戳丈夫的後背。
林建明嚇得“嗷嗷”叫:“哎哎,我把不住車龍頭了啊。”
自行車一路衝到筒子樓門口, 差點兒沒撞到上樓的台階。
鄭大夫嫌棄的不行:“看看你這車騎的, 難怪蕊蕊這麼莽,我就不該讓你教她騎車。”
林工真是躺著也中槍, 隻能摸摸鼻子硬著頭皮承認自己的錯誤。他眼睛瞥到樓下的小屋窗戶, 隨口道:“蘇木睡了?”
鄭大夫抬手看了眼表:“這都要十二點了, 應該睡下了。”
這孩子可比她家蕊蕊認真, 每晚回家還板板正正地複習功課。自己壓著蕊蕊同他一塊兒學習,結果女兒每次都睡得天昏地暗, 白白打擾了人家學習。
說出來,鄭大夫都覺得丟人。
她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窗戶,突然間神色一滯, 伸手示意丈夫:“那是什麼?”
窗外的路燈太昏暗,黑影一掃而過,林建明隻隱約看到遊動的黑線。他不太肯定:“看著有點兒像蛇。”
夫妻倆麵麵相覷,頓時神色大變。
林母嘴裡頭喊著蘇木的名字,伸進口袋裡頭掏鑰匙的手都在顫抖。
蛇,是蛇,一條蛇從屋子裡頭鑽了出來。
都入了秋,這孩子怎麼睡覺不關窗戶呢。一定是想早點兒散掉家裡頭的血腥味,怕蕊蕊嫌棄他。
林母的手發抖,開鎖的時候鑰匙都掉到了地上。
林父趕緊蹲下去撿起鑰匙開了鎖。門一推開,屋子裡頭黑黢黢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蛇腥味。
夫妻倆顫抖著喊蘇木的名字,然後四周靜悄悄的,什麼回應也沒有。
驚慌之下,林母怎麼也找不到點燈的拉繩。後來還是林父連著擦了兩根火柴,才將電燈拉開。
沒人,床上跟躺椅上都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兩人不放心,又仔細在屋子裡頭查找一圈。確定孩子的確不在房中,鄭大夫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直到此刻,她方意識到自己後背全是冷汗。
林建明趕緊關上窗戶,又插上插銷。
鄭大夫立刻起身,風風火火地往樓上跑。沒看到人,她的心就放不下來。
屋子門打開,她伸手找電燈開關的時候,腳趾頭直接撞上貼牆的桌子,鑽心的疼。桌上的鋁鍋被她帶倒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誰?”蘇木從睡夢中驚醒,抬起頭警覺地瞪著門口。
燈亮了,林母看到跪在床邊的小孩睡意惺忪卻眼睛瞪得死大的樣子,趕緊衝過去一把抱住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謝天謝地,孩子幸虧不在樓下。
林母扶著蘇木的肩膀,驚惶地上上下下打量他:“有沒有哪裡不好?”
少年看到進屋的人是嬢嬢跟姑爹,整個人立刻鬆弛了下來,茫然地搖頭:“沒有啊,嬢嬢,我以後不抓蛇了,你彆生氣。”
林母現在哪裡還能再聽到一個蛇字,趕緊又一把將人摟進懷裡頭,拍著孩子的背,也不知道是安慰孩子還是安慰自己:“對,我們蘇木是好孩子。咱以後不碰蛇了啊。”
蛇是地龍,透著邪性。
老輩人都說不能打蛇,否則肯定要遭來報應,甚至禍及子孫。方孝孺為什麼株連十族?據說就是他父親做主遷墳的時候,燒死了一鍋蛇,所以被報複了。
這會兒,鄭大夫母親身份占了上風,立刻將科學統統拋諸腦後,完全忘記不能講封建迷信。
“媽——”躺在床上的林蕊也被房裡頭的動靜吵醒了,打著嗬欠揉眼睛,小聲抱怨道,“你怎麼才回來。”
鄭大夫看小女兒嬌裡嬌氣的樣子,心頭火直冒:“你怎麼光自己睡覺,讓蘇木跪著啊?”
林蕊委屈:“不是你讓他跪的嘛。”
還說自己回來之前不許他起來。
這孩子駑鈍的很,無論她怎麼說,他都堅持嬢嬢沒講可以起來,他就得繼續跪下去。
“那你就心安理得地睡大覺?第一個該跪的人就是你!”鄭大夫戳著女兒的腦門子,看到蘇木腿上都跪出了紅印子,更是心疼的不行。
兩人怎麼不中和一下呢,女兒皮得要死,小蘇木卻乖得要命。真是可憐咯,她的乖乖。
要不是太困,林蕊都要雙手叉腰了。
嘿,合著這小子是扮豬吃老虎,跟她爭寵來著。
林建明在家裡頭翻找了一圈,確定沒蛇之後,才朝妻子搖搖頭,長籲口氣。
“端午節的雄黃還有嗎?撒一圈在窗戶跟門底下。”
林母趕緊起身去翻找雄黃,她印象中好像還沒丟。江南多陰雨,家裡頭容易生蟲子,她原本留著是打算驅毒蟲的。
林蕊打著嗬欠,迷迷糊糊地問父母:“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啊?”
為什麼要拿雄黃啊,雄黃有什麼用來著。好困,她想不起來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決定還是瞞著孩子,彆嚇到兩人了:“沒事,趕緊睡覺。”
蘇木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睡眼惺忪:“哦,那我下去了啊。”
“彆走!”林母哪裡敢放他下樓,“就在家裡睡,你,進去睡上鋪。”
蘇木猛的一個激靈,連連擺手:“我還是下去。”
林父急著跟妻子商量事情,趕緊拉住抬腳欲走的蘇木:“快點兒睡覺去,彆瞎折騰。”
林母也伸手拉還賴在床上不動身的小女兒,“趕緊進去。”
林蕊撅著嘴巴不高興:“我剛捂暖和被子呢。”
鄭大夫哪有心思跟女兒耍花腔,直接伸手把人拖出被窩,打發她回自己床上睡去了。
蘇木爬到上鋪,探下腦袋想跟林蕊咬耳朵。
他總覺得嬢嬢跟姑爹有事瞞著他。雄黃是乾嘛用的?雄黃辟邪啊,嬢嬢不是從來都不信這些嗎?
少年掛下半個身子,還沒張口,先聽到一連串的鼾聲。無憂無慮的少女打著小呼嚕,已經歡快地又睡著了。
蘇木在心中歎了口氣,蕊蕊到底不是修行之人,居然聽了雄黃還無動於衷。
奈何瞌睡就像病毒,傳播起來潤物細無聲。玄學少年聽了兩聲胡嚕就開始犯困,終於腦袋一低,跟著陷入了黑甜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