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林蕊沒用她媽掀被窩, 就歡天喜地跳下床, 衝母親喊:“媽, 你快點兒, 麥子都要種完了。”
鄭大夫正在慢條斯理的往臉上抹霞飛雪花膏,聽到女兒的催促就笑:“你叫我乾嘛?你不是跟你舅舅舅媽說好了, 今天種麥子全是你的事。你媽我忙著呢,沒空去。”
“還有蘇木!”林蕊這缺德冒煙的丫頭, 死都不忘拉一個墊背的, “我們一起去種麥子。”
鄭大夫搖搖頭:“蘇木要學習呢,你自己去種,我看蘇木對種麥子沒啥興趣。”
可惜昨晚才立誌不欺負蘇木的林蕊同學,睡了一覺就將自己的誓言拋到九霄雲外。
她蹦蹦噠噠下樓梯, 拽住正捧著飯碗吃羊肉麵的蘇木:“今天我們下田割麥子。”
鵬鵬眼睛還戀戀不舍地盯著電視廣告上的美女,往嘴裡頭塞了筷子羊肉, 隨口應和他二姐:“蘇木哥今天要在家學習, 我們約好了的。”
“謔, 你小子怎麼老看漂亮姑娘啊?”林蕊掃了眼廣告中的潘虹。
風華正茂的女明星正在推銷霞飛特效增□□蜜。
咳咳, 女星跟她上輩子印象中的各種惡婆婆形象差的略遠。
鵬鵬漲紅了臉, 不服氣道:“那你不也一直看許文強嘛。”
林蕊喝了口羊肉麵湯, 親熱地揉著表弟的腦袋, 不懷好意地笑:“姐還以為你更喜歡《紅樓夢》裡頭的英蓮呢。”
鵬鵬不愧是未來能指揮隊伍的人,很快就恢複鎮定:“我也以為你更喜歡伯爵。”
蘇木立刻反對:“不行,伯爵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跟孫澤一樣。”
鵬鵬立刻反唇相譏:“不,伯爵很酷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心中存著幾座墳。”
林蕊沒在意兩位大小少年之間的爭論,她隻雙眼放光地看著蘇木。
謔,這醋吃的,居然恨烏及烏,連伯爵都不待見上了。
蘇木臉紅得跟樹上掛著的柿子一樣,簡直要滴出血來,羞憤地威脅林蕊:“你不許胡說八道。”
林蕊滿臉真誠:“我什麼都沒說,跟我下田去。”
吃過早飯,立誌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蘇木隻能苦大仇深地將作業本塞回書包裡,被林蕊拽著往田裡頭跑。
外婆怕她不認路,趕緊招呼孫子跟上。
蘇木哥都走了,鵬鵬還學習個什麼勁兒,正好他也想去地裡頭抓蚱蜢。那個點了稻草烤著吃的話,可香了。
林蕊連連點頭:“那是,以後肯定會有人養殖蚱蜢專門上桌吃的。”她轉過頭,看蘇木一臉便秘表情,她立刻好心勸告:“世事洞察皆學問,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師。大不了一會兒烤好了蚱蜢你先吃。”
蘇木立刻傲嬌起來:“烤蚱蜢我最拿手了。要再早點兒,還能釣土泥鰍。”
可惜連蚱蜢他們都彆想烤。反了天咯,敢當著大人的麵玩火。
蘇木跟鵬鵬都垂頭喪氣,就林蕊看著空蕩蕩的田地雙眼放光,立刻要跳下田去。
跟在他們後麵到地上幫忙的林母也不攔她,直接遞上小鋤頭:“好好乾活,今天就指望你了。”
林蕊失望地看著母親的空手:“蘇木呢?媽你怎麼不把蘇木的鋤頭也拿來?”
林母瞪眼:“我還是頭回看人下地還要個長工在後頭捧著家夥什伺候的。”
林蕊狗膽包天:“那三個火槍手上戰場還有人專門牽馬呢。”
林母作勢要揍她,嚇得嘴欠的姑娘趕緊刺溜跑到另一隴地上去。
就這樣,她都不放過無辜的蘇木,非得讓人家跟在自己打的檔子後頭播種埋土。
比起割稻子打稻子這些真正的農忙,種麥子在鄉間屬於輕省的活計。
外公早就牽著家裡頭的那頭老黃牛,將所有的田地全都翻耕了一遍。
舅舅舅媽還有鄭大夫在前麵拿著鋤頭跟釘耙打洞眼,外公手裡頭抓著麥種,胳膊一揮,就均勻地撒出去。
林蕊看著那一道道優美的拋物線,簡直驚呆了。
這準頭可真是一門技術活,麥種撒不均勻,抽出來的麥苗就疏密失當,肥的肥死,餓的餓暈。
人力扭轉胳膊,哪裡會不產生偏差。外公的手該有多準,才能將麥種撒成這樣?
穿著解放鞋的林母手上鋤頭不停,嗤笑小女兒:“你以為種田不講究技術?沒手藝的話,生產隊工分都要給你打折扣。”
林蕊強詞奪理:“現代化的重要手段就是以精準的量化來控製流程。”
比方說播撒麥種,外公的手再準確也有誤差,但是用機器來翻耕播種就不一樣了。每一個坑洞撒進去的麥種都是定數的,那就不用擔心麥苗疏一片密一片了。
舅舅已經打完一隴地的檔子,繞到她旁邊又開始下一隴,聞聲笑道:“你又有什麼發明創造啊?”
“就是翻土跟播種還要覆土同時進行。“林蕊給舅舅比劃著,“一個大滾筒,上頭裝著釘耙齒,還有播種的口子。滾筒向前掘土,滾過去,然後裝種子的口子往下翻,種子倒入開的溝裡頭。等這邊轉過去,釘耙齒勾到的土又轉過來翻下去,剛好蓋住種子。”
她手上沒紙筆,隻能拿鋤頭在地上畫給舅舅看,掩飾不住地得意:“這樣一來,是不是開溝、播種還有覆蓋同步完成了?”
可惜知音難尋,林蕊水平太low,舅舅愣是沒看出個三四五來。
他瞥見外甥女兒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說的那個我不懂,不過舅舅倒是曉得有個能同時開溝、播種還覆土的東西,叫耬車。好多地方用來種大麥、小麥還有大豆用的。那玩意兒像個車子,前頭三五根鏟子翻土,車身就是個大漏鬥,種子就這麼撒出去。”
林蕊立刻瞪眼,氣鼓鼓地看著舅舅:“你不早說?為什麼我們家沒這個?”
舅媽毫不猶豫地幫助外甥女兒批判丈夫:“可不是,你舅舅光會馬後炮,看著我們忙。”
舅舅無辜的很:“咱們這兒以前也不怎麼種小麥啊。早幾年,咱們還種雙季稻呢。那邊割稻子,這邊打水插秧,正兒八經的雙搶。”
外公已經播撒到他們後頭,笑著接腔:“可不是,早稻米不好吃,口感特彆差。後來人家糧庫都嫌棄,越冬我們這兒就隻種小麥跟油菜了。”
林蕊纏著舅舅趕緊把那耬車給做出來。
兩個人用耬車一天能播種一頃地,那就是十五畝啊!節約了多少人工跟時間。
不僅是小麥,菜籽也可以啊。為什麼非要先播種再移栽油菜苗?完全可以直接點播,這樣能省下好多功夫。
舅舅連連擺手求饒:“我可不成,我看過耬車,可不會畫圖更不會做啊。等你根生叔叔回來,和你姐姐的同學一起做耬車。”
林母瞪眼:“你理她?慣的她喲。嘴上講要下田乾活,你看她到現在鋤頭才動了幾下?”
林蕊強行挽尊:“我這不是在積極想辦法提高農業操作效率嘛。”
鄭大夫冷笑:“又是你打嘴炮,指望你根生叔叔跟小盧給你忙前忙後?美不死你哦,自己不會做,光想著占人家的便宜。”
林蕊扭扭捏捏,強詞奪理:“我沒占便宜,我還想著光靠人跟牛拉耬車效率肯定不行,我要重新改造,為耬車增加新的動力係統。”
舅舅哈哈大笑:“那不就是播種機嗎?外頭已經有了。”
“現在大家都分田到戶了,機子開不進來的。重新改造過的小型耬車有存在價值。”林蕊追問舅舅,“對了,根生叔叔還沒乾完農大的活嗎?上次不是說隻有山坡上的散田要割麼。”
昨晚都沒顧上問芬妮,她家的麥子跟菜籽點了沒有。
“種好了。”舅媽拿毛巾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你嬸嬸麻利的很。”
林家幫著耕好田之後,桂芬嬸嬸就將小寶生綁在背上,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種上了油菜跟小麥。
“我跟你舅舅讓她彆忙,她也不聽。”舅媽搖搖頭,“哎喲,我這個嫂嫂哦,性子真急。”
又不是收稻天非得搶出太陽。
舅舅笑了起來:“得虧這個禮拜一夜裡頭下了場雨,不然人家還不會把剩下的實驗田交給根生哥哥割。”
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農大負責實驗田的老師嚇得不輕。收割機還不曉得猴年馬月才能調過來,他索性也不等了,趕緊將剩下的百把畝田也一並包給了根生叔叔。
現在根生叔叔用熟手了,一天能收割三十來畝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