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臉漲得通紅,兀自分辯:“我練的是內功,靠的是耽誤。”
這就好比小乘佛教跟大乘佛教的區彆。
林蕊嗤之以鼻,說的好像他知道什麼是小乘佛教,什麼又是大乘佛教一樣。
無苦心疼他師兄被懟得啞口無言,忍不住替師兄打抱不平:“師嫂,我師兄很厲害的。”
林蕊驚得差點兒從車上摔下來,結結巴巴地否認:“你……你胡說什麼啊。誰是你師嫂?彆以為你年紀小,我就不敢揍你。”
這回換成小和尚茫然了:“不是?不對啊,明明對的上。”
他兩隻黑溜溜的眼睛還在蘇木跟林蕊之間轉了一圈,終於恍然大悟,“是了,魂兒本不該在這裡。”
這一來林蕊真要跌下車了,她下意識地抱住了蘇木的腰,驚恐地轉頭看無苦:“你,你怎麼知道?”
“我跟他說的。”蘇木兩隻腳還在飛快地往前蹬,說話聲音叫夜風吹得有點兒變形,“無苦開過天眼,我想請他幫忙看看到底怎樣才能送你回去。”
林蕊仔細盯著無苦看了半天,一個鼻子兩隻眼,除了眼距略寬,瞅著有點兒像比目魚之外,她愣是沒看出來哪兒藏了三隻眼。
少女冷哼一聲:“你倒是挺著急把我打發走的嘛。”
蘇木茫然:“不是你一直急著回去的麼。”
上次睡覺的時候,還為這個哭鼻子來著。
林蕊梗著脖子放硬話:“嗬,正好,眼不見心不煩,我也不稀罕再看到你!”
蘇木急了,直接捏了刹車,要跟她說清楚:“怎麼會見不到呢,再等三十年,我不就能見到你了麼。”
三十年而已,也不是很長的啦。
林蕊下意識地將頭扭到邊上,嘟囔了一句:“太長啦,我可不認識你。”
她交友甚廣,記性最差,初中時玩得最好的同學,大學時就已經完全沒有聯係了。
蘇木這回真生氣了:“不行,你必須得記得。你不能老是忘記我。”
“忘了你的是我媽,不是我!”林蕊胸口憋了股氣兒,跟針似的,刺得她肋骨疼。
她氣鼓鼓地跳下車,大踏步朝樓道裡走。
不想搭理這個人,跟他說話就來氣。
跟在後頭的無苦滿腹狐疑地看著蘇木:“師兄,你跟師嫂為什麼吵架啊?”
蘇木也急了:“嗐,你那天眼根本就不準,彆胡說八道。”
師兄他可是修行之人,哪兒來的師嫂。
上次無苦還說女的跟女的生孩子,敢情和尚以為孩子是石頭縫裡頭蹦出來的啊。
小和尚委屈得很:“可那的確是個女的啊。”
這個是女的,那個也是女的。偏偏師兄說兩人有孩子,那隻有女的跟女的生了。
他跟著蘇木將自行車鎖進屋子中,出門恰好碰上盧定安送林鑫回家。
林鑫不放心生病的妹妹,本想去學校接人。
結果老師臨時有事調課,今晚她連著上了三個多小時的必修課。想來想去,她還是回家親眼看到妹妹才放心。
盧定安禮貌地跟蘇木還有無苦打了招呼,又從口袋裡頭摸出把牛奶糖塞給他倆吃,然後揮揮手走了。
無苦剝了糖紙,將散發著奶香味的糖棍兒放進嘴裡頭,眯著眼看盧定安的背影:“嗯,有曲折,不過能化解。”
林鑫催兩個小孩上樓,隨口問道:“什麼曲折?”
“你倆的姻緣線啊。”小和尚理所當然,“中間打了個結呢,要是解不開,兩頭都用力拽的話,就隻有斷了。”
林鑫粉麵生緋,嗔道:“你一個出家人,管什麼姻緣線啊。”
這點大的小孩,還把姻緣掛在嘴上。
無苦待還要為自己辯駁兩句,鼻子先聞到了濃鬱的雞湯香氣,然後肚子裡頭的饞蟲齊齊造反。
他的嘴巴連淌口水都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說話。
林家父母聽說是蘇木的朋友,立刻熱情地招呼小和尚坐下來一塊兒吃麵條。
雞是舅媽今兒托人帶上來的童子雞。昨天碰上春妮的事,鄭大夫心裡頭亂亂的,連娘家特地給感冒的小女兒準備的雞都忘了拿。
今晚她和丈夫說起來,也是心神恍惚,擀麵條的時候還不小心放多了麵粉,直接下了一大鍋。
“敞開肚皮吃。”林母笑著給大家盛麵條,又特地在湯碗裡頭給無苦加了隻雞腿,“你多吃點兒,嬢嬢今晚麵下多了。”
無苦立刻敞亮地應聲,雙眼放光盯著麵碗。
林蕊趕緊要端走碗:“媽,他是和尚,出家人。”
怎麼能吃雞湯麵呢!還啃個大雞腿。
佛主就是老眼昏花,起碼鼻子還沒堵住,真當他老人家聞不著味兒?
無苦立馬搶在她手搭上去之前捧起碗:“不妨事的,我念三遍三波拉且多就好。”
每回廟裡頭發了補貼,他師父都要戴上帽子脫掉袈裟,下山去吃羊肉麵。非得花光了身上的錢,他才能安心回頭念佛。
釋迦牟尼尚且想要保存注定要滅亡的國家,隻要是個活物,心中必然得有所牽掛。
鄭大夫也瞪女兒:“長身體的時候,光吃素哪行。沒事的,菩薩的心也是肉長的,菩薩不會怪你的,多吃點兒。”
等到鄭大夫盛了一圈麵條下來,終於輪到自己時,小和尚已經恭恭敬敬地遞過來空碗:“阿彌陀佛,小僧還能再要一碗嗎?”
林家人齊齊吃了一驚,林母更是委婉地安慰孩子:“有,不過你慢點兒吃,彆燙著了自己。”
等到她盛好自己的麵條,伸出筷子撈著往嘴裡送到時候,無苦的麵碗又空了。
這回小和尚不好意思勞駕鄭大夫,趕緊起身往鋁鍋邊走:“我來,我自己來。”
桌上人放下筷子時,無苦正認認真真地舔著麵碗。他的旁邊,鋁鍋裡頭原本剩下的大半鍋麵已經一掃而空。
林蕊目瞪口呆,看看鋁鍋的體積,再看看小和尚依然癟癟的肚皮,忍不住伸手過去摸。
她現在終於明白老和尚為什麼看他吃完晚飯就趕緊打發他下山。
家無隔夜糧,這孩子是硬生生把寺裡頭給吃窮了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