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鵬衝過來跟她二姐表功勞:“二姐,鹵好了,可香啦。”
他現在就想吃,可二姐非說還要再烤一遍才更好吃。
鄭大夫喊女兒幫忙端菜,林鑫警告地點點妹妹的腦袋:“不許瞎胡鬨啊,一會兒吃過飯趕緊寫作業。”
“哎呀,我知道了,我肯定會按時交作業的。”林蕊推著她姐往前走。
林鑫狐疑地看著她:“你可彆指望蘇木,他是不會給你抄的。”
“我才不理這個叛徒呢,稀罕!”林蕊驕傲地強調,“我物理及格了。”
六十分萬歲,也值得這樣驕傲?
林鑫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過去幫她媽端菜。
外婆看著小外孫女兒跟孫子一道抬著一臉盆鹵豬手出去,急得趕緊催他們放下:“哎喲,太重了,你倆放下。我來端。”
“沒事,外婆,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己來就行。”林蕊趕緊催著表弟一路小跑,兩人繞到屋子後頭。
那兒有個廢磚頭壘砌的土灶,是鵬鵬跟小夥伴玩過家家時燒飯用的。
不過鵬鵬自認為現在已經是男子漢,不能再跟小姑娘們一塊兒玩過家家,所以土灶被他廢棄了。
老太嫌外頭太吵,影響她聽《白眉大俠》,坐在屋中窗戶下,伸著頭問家裡的孩子:“你倆乾啥呢?”
“烤豬蹄呢。”林蕊抬起頭衝老太笑,“老太,我保準好吃,香的很。”
鄭家村沒有電烤箱,林蕊也沒在江州市麵上看到過電烤箱。
不過身為吃貨,最需要的就是要有顆因地製宜不斷適應環境的心。
沒烤爐,農村有土灶啊。
林蕊原本是打算在灶膛裡頭烤豬蹄來著,可惜家裡的兩個灶頭都不得閒,她隻能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表弟的玩具上了。
鵬鵬看著二姐從書包裡頭翻出香煙紙(錫紙)裹在鹵豬蹄上,頗為犯愁:“二姐,咱們要烤到什麼時候啊?”
林蕊不以為意:“沒事兒,把油烤出來就行。”
她記得上輩子用烤箱是200℃的火烤個十五分鐘就差不多了。
現在沒烤箱,按照炕烤模式,最多二十分鐘也能搞定戰鬥。
可惜林蕊高估了自己嘴炮的實力。
那廢棄的小土灶不僅搖搖欲墜,最尷尬的是她跟鵬鵬兩人多快禍害光一盒火柴,愣是沒能將柴火點起來。
“你這個灶燒不了的。這個空氣進不去,火哪裡能燒起來。”
林蕊轉過頭,下意識地喊出聲:“根生叔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話一出口,她就下意識地捂嘴巴,覺得自己問了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春妮的事情鬨得那麼大,根生叔叔不回家才怪。
就是不知道現在春妮怎麼樣了。
雖然趙家父子基本上沒可能再翻身,可是林蕊不會天真到以為港鎮人會將春妮當成英雄。
改變一件事或許隻需要幾十分鐘,可改變一種思想觀念,大約需要幾十甚至上百年。
畢竟,即使三十年後,大學女生實名舉報教授利用職權非禮甚至性.侵,依然要接受社會有色眼鏡的探視。
好姑娘怎麼會攤上這種事?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啊。
可即便是所謂的壞女孩,她們就活該被侮辱被損害嗎?
根生叔叔沒有提起大女兒的事,而是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林蕊的問題:“農大的地我都收割完了。蕊蕊啊,叔叔謝謝你。這回叔叔掙了不少錢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蕊覺得根生叔叔看上去蒼老了很多。
她含混地應答:“應該是我謝謝叔叔,嘿嘿,那個收割器是你跟盧哥做出來的。”
根生叔叔站起身,招呼她和鵬鵬往自己家走,他給他倆做個地爐,那個做燒烤挺好。
“你要是見到小盧,幫我道聲謝。走的時候太匆忙,我都沒顧上跟人家打招呼。”
何止是匆忙,當時他接到妻子的電話時,腦袋都是“嗡”的一聲,跟炮仗炸開了一樣。
傳達室的大爺頗為好奇,擔心他家裡人生病不好了,趕緊幫忙找了學校的車送他出去再轉公交。
陳根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村裡的。
他跨進鄭家院子門的時候,腿跟煮熟了的麵條沒兩樣。
李家的丫頭正堵著大門罵,旁邊圍觀的村上人看到他,就尷尬地挪開眼睛。
罵聲正酣的時候,屋中出來個提著刀的人,劈手就要往李家丫頭身上砍。
陳根生本能地伸出手去攔著,這才發現手持菜刀的人是自己的大女兒。
春妮剪了頭發,村上人都傳她要去尼姑庵當姑子。
距離鄭家村村口有個小小的院落,裡頭住著位老尼姑。
尼姑庵沒香火,老尼姑除了定期去鎮上糧店買米外,也從來不跟外人接觸。
可村上人卻看到春妮去尼姑庵坐了好半天,回來就絞掉了頭發。
陳根生心疼女兒。
春妮看到父親,卻扭頭直接又上樓去了。
時隔半個月,林蕊再看到陳家的屋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受到夷為平地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家沒了,芬妮的家成了一片廢墟。
就連屋子前頭的一架葡萄都被壓死了。
“叔叔,春妮姐應該是讓人騙了,不是不想拿錢給你看手指頭。”
林蕊後來仔細捋過時間線。
那個貨車司機拋棄春妮是夏天的事,緊接著根生叔叔就剁了自己的手指頭。
春妮不是不肯掏錢給父親看病,而是她沒錢。她的錢很可能已經被那個貨車司機卷走了。
桂芬嬸嬸懷孕的事情,刺激到了這個十八歲的姑娘。也許她覺得家人不可相信,也許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在家人麵前暴露自己的難堪。
所以,她在遭遇不幸後,選擇對家人保持沉默。
林蕊甚至懷疑春妮後來想要嫁給強.奸犯,也跟家裡的遭遇有關。
婦女主任他們殺到她家,逼得她爸爸操刀剁手指頭。
如果她嫁進趙家,成為趙家少奶奶的話,那麼他們還敢再欺負她家嗎?
林蕊不願意用不堪去想象這個年輕的姑娘。
她願意相信鄭大夫的話,春妮隻是喜歡凡事都悶在心裡頭。
她甚至佩服這個姑娘的決絕、膽色以及鬥爭的智慧。
逼急了,兔子也是會咬人的。而不是所有的兔子能夠發出對鷹的一擊。